柳灵童好奇地说:“是什么绝活啊?”
怎么说商陆神也是先天木灵, 指不定就有什么它独到的本事, 柳灵童见商陆神比以前和蔼很多, 也敢问了。
商陆神:“现在不能告诉你, 等你表现够好了再说。只能和你说, 此法能让谢灵涯神魂颠倒!”
都已经出来闯荡这么久了, 它当然知道什么叫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 它得留一手啊!
“好吧。”柳灵童听它说得那么夸张,也没怀疑,老实地点了点头,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施长悬带着商陆神搬走了,现在每晚它独一个吸收月华精气,原来还好说, 现在和商陆神关系改善了, 柳灵童就问了起来。
商陆神却忽然不说话了,因为谢灵涯突然凑了过来, 冷不丁地道:“你俩说什么呢!”
两个小木人都没声儿了, 谢灵涯不意外地直起身, 哎, 还是这样。不过他都习惯了, 拿了双份的食物供上。
施长悬看了一会儿,则道:“我抄了经来, 该给先生供上了。”
日常香火肯定少不了,每到初一十五, 施长悬这个弟子还要一尽孝心, 如果王羽集有空,还会显灵指导一番。
两人到了房内,摆上供品,先点香,好叫王羽集知道他们来了。
片刻后,那香烟从直着向上变为曲折,谢灵涯一看就知道舅舅显灵了,但只有香火有变,本人未显形,应该是公务繁忙,远程交流一番。
施长悬看了《抱阳笔记》,此前谢灵涯也给他讲过一些,所以这时汇报起学习成果。
细细的烟火雾气绕来绕去,组成了一个“好”字,然后消散。
等香快燃完之时,施长悬方恭恭敬敬地道:“弟子会悉心学习,照顾好师弟,请先生安心。”
香头燃尽最后一点,烟雾散去,谢灵涯在一旁听到施长悬那句话,却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又想起以前施长悬也在牌位前夸他了,那时候他和舅舅还都特别高兴……当然现在舅舅也很高兴,他却是面热了。
谢灵涯若无其事地把东西收拾好了,拿本新的《抱阳笔记》给施长悬看。
施长悬接书时两人手指碰在一处,他盯着谢灵涯的手看了一会儿,说道:“上回你说要学剑,现在伤好了,还学吗?”
那都是在天然观时说的了,谢灵涯没想到他又提起,可想想自己要是不答应好像显得小气了,于是说道:“……学吧。”
施长悬并无异样地道:“好。我把剑谱默下来,择日学剑。”
他把商陆神拿回来挂在肩上,谢灵涯也点头应了一声,“行。”
商陆神在肩头哼哼唧唧道:“确实是出息了啊。”
施长悬:“??”
商陆神鄙夷道:“你自己心里有数!”
施长悬:“……”
……
杻阳市非著名生无常宁万籁先生,今天在进行一项重要的活动,那就是相亲,他父母朋友介绍的女孩子,大家约在了一间饭店包厢,介绍人聊了几句后,就到旁边一桌去了。
宁万籁说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和女孩子聊了几句,并不说特别有火花,但是暂时也没发现三观不合的地方。
一想到这个,宁万籁又拐弯抹角地打听:“你对鬼神之说怎么看?”
女孩子一笑,随即道:“那不都是封建迷信么,不过我觉得,星座什么的有时候还挺准的,当然了我不信这个。”
宁万籁心说你这不是矛盾么,你都觉得准了还是不信啊?
不过,这个到底算不算能接受不科学事件?
宁万籁正想着,忽然身上一冷,他就知道不好,这还在相亲,怎么偏偏今天要当差了,难道是天意不能成?
“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失陪一下。”宁万籁急匆匆地站起来道。
女孩愕然,“怎么了?”
宁万籁含糊道:“单位有急事。真的很抱歉,太突然了,咱们下次再约可以吗?”
女孩也没看到他打电话,只以为是接到了短信,于是站起来道:“没事,工作要紧。”
旁边那介绍人却是大感奇怪,拉着他道:“什么情况啊,不能推了么?这都什么点了!”
“没办法,能推我就推了。”宁万籁苦笑道。
介绍人看了一眼女孩,把他拉到一边去细说,“你怎么回事啊!你们单位什么时候加过班了?”
宁万籁没想到他还挺了解自己单位,尴尬地道:“真的是急事。”
介绍人不悦地道:“人家女孩子挺重视的,你看捯饬得那么漂亮,你才来十分钟就走了,说得再无可奈何,让人心里怎么想?你到底怎么个想法,真的有急事么?是不是不愿意?”
“不是,我真有事。”宁万籁有点急,和介绍人啰啰嗦嗦扯了一会儿才得以脱身,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身体一僵,晕倒在地了。
介绍人和女孩赶紧冲上来,女孩心里都想了,这不会是有病才沦落到相亲吧……
魂魄离体后,宁万籁穿着差服和王五会和,王五看了一下牌子,说道:“今日你去城西柏杨街某户,有个叫程昕的阳间差人,被孤魂野鬼缠身,将他们都逐走,该锁的锁。千万要办好,这是大老爷面前挂过号的案子,据说,是上头直接下的命令。”
宁万籁一点头,记下地址信息,自己就去了。
他心中哀叹,从一开始的胆小如鼠,到现在单独执行差事,因为这份“兼职”,胆子增长了不少,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宁万籁到了那户人家,一看是间单身宿舍,里头一人蒙头睡觉,正是程昕,他眼皮下的眼珠子还在不断转动,显然是梦到了什么。
宁万籁钻入程昕梦中,原是有三四个孤魂野鬼正缠着他,有的软言相求,有的露出凶恶之相来,程昕不胜其烦,这都在梦里了,他还有些想打盹的样子,看来是累得不行了。
“放肆!”宁万籁责任心油然而生,大喝一声,抛出锁鬼链,将其中一鬼卷住。
那些孤魂野鬼看了宁万籁,吓得赶紧求饶:“宁爷,我们没有害人啊,只是请这位先生帮忙而已。”
杻阳也不是特别大,宁万籁主要在市区一带执勤,因为他是生无常,特征很明显,一段时间下来很多鬼都知道了,不知道也听说过。
宁万籁只听王五说他们缠着程昕而已,也不知道具体为什么,不过他不感兴趣,冷着脸道:“放肆,这件事已经被报上去,到了大老爷案头上。”
一众孤魂野鬼面面相觑,他们这点破事,居然还到了城隍老爷那儿?妈呀,这个程昕到底是什么来头!
宁万籁都没告诉他们,王五说,这还是省里吩咐下来的,怕把他们给吓得魂飞魄散,“今日都随我回去接受一下教育,日后再犯,直接上刑了。”
孤魂野鬼们哪还敢反驳,纷纷低头袖手,排成一队,准备跟宁万籁一起离开。
程昕梦了那么多次鬼,没想到这一次突然蹿出来一名鬼差帮自己解围,竟是那日在抱阳观上的香真有用吗?这鬼差还说自己是城隍派来的。
“谢谢。”程昕喊了一声,“我会去城隍庙还愿,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他打算还愿时,也烧些东西给这个鬼差。
宁万籁头也不回,潇洒地挥了挥手,“我叫红领巾!”
“?”程昕懵了,怎么,阴间也流行这个?
……
转过天来,宁万籁在家里醒来,被父母告知介绍人表示这事儿吹了,姑娘觉得大家没缘分,他心中唏嘘,果然如此。
宁父宁母倒还冷静,儿子还都这样了,他们最关心的还是走无常的事情,催着宁万籁去抱阳观,今天该去那里念经祈福了。
宁万籁到了抱阳观,由谢灵涯领着进房间里开始抄经,因为不能抄错,写得非常慢。
“谢老师,我昨天去相亲,然后忽然要当差,相亲也吹了。”宁万籁抄了一个小时,休息一下,顺便问正在画符的谢灵涯,“这是不是说我姻缘还没到?还是说,当差耽误了我的姻缘,我能要求补偿吗?”
谢灵涯道:“你可真会想,放心吧,就算真耽误了你,你要索赔人家至多还你一次机会,也不能给你销了生无常的差事。”
宁万籁讪讪一笑,“谢老师懂我……”
他抄了会儿经,不知怎么竟打起盹儿来,谢灵涯见状以为是太累了,没休息好,也就没打算。结果宁万籁这家伙睡着睡着,嘴巴还吧唧起来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也不知梦见吃什么好东西了。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宁万籁一睁开眼睛就听谢灵涯调侃他:“你梦见吃什么好东西了?看这一桌子的口水。”
“红烧狮子头,五花肉,米粉鹅……”宁万籁脱口而出几道菜名,然后咂摸了一下滋味,按着肚子道,“我去,谢老师,我真的饱了。刚刚做梦梦见吃这些菜,现在肚子都是鼓的,嘴里还有余味!”
就好像,他真的吃了一顿饭一般,可他明明只是睡了一觉。
谢灵涯顿时来了兴致,放下朱砂笔道:“那就是真的有人给你供奉了,我以前只看过梦醒知前世供奉滋味的例子,你梦里是什么场景还记得吗?”
宁万籁回想了一下:“我怎么觉得是在庙里,当差的地方。”
“城隍庙?”谢灵涯想想道,“那应该是今世的事情……没错,你是生无常,应该是有人祭了你,不过是当鬼差祭的,所以梦中享受。”
宁万籁顿时想到程昕和自己说会上供,惊道:“不是吧,难道是他……我昨儿帮一个人,他说要给我上供来着,我随口说自己是红领巾,这也送得到我嘴边?”
“红领巾?你怎么给自己起这么个艺名啊!”谢灵涯都想拍桌子了,“你一言一行,鬼神看得到,土地听得到。那个老实人要是真的给阴庙‘红领巾’上供,找不到此人,你的兼职单位就会从中查询,然后分拨给你。但是,你这个艺名从此也被记录在册了!”
“噗!”宁万籁喷了,“什么意思!什么叫记录在册!”
谢灵涯镇定地解释:“就是以后阴庙的人都知道,你姓宁名万籁,诨名红领巾。你完了,阴间很喜欢叫外号的,到时候整个杻阳阴界都会知道你叫红领巾。”
那些鬼魂真的很八卦,比如第一次见他的鬼,都知道管他叫谢老师。
宁万籁:“…………”
宁万籁郁闷地道:“我怎么那么欠……不对,那人怎么这么老实,我就开个玩笑,居然真给‘红领巾’上供。能不能改啊,就算要个外号,也得起个威风一点的吧。”
“改了这个也是曾用名,使用过后,都有档案的。名字能是随便起的么,日后阴间干什么查证你身份,都会报上一句。”谢灵涯好笑地道,“这红领巾啊,你且当着吧。”
宁万籁一脸绝望,悔不当初,又只能含泪继续抄经。
……
抄了二十遍后,要拿去供桌上,宁万籁的字还不错,这经文还能拿来给信众结缘,增加福报,日积月累,都是为了宁万籁早日辞职。
一出门,谢灵涯只见那日来过的警察又来了,要是拜完不灵验应该不会来,看来今天是来还愿的,只是老太太没一起过来。
“谢先生,还愿该在哪儿拜呢?”程昕问了一句,他是专门来找谢灵涯的,听说谢灵涯在后面,他眼神好,刚走到后头,远远就看到谢灵涯走房间里走出来了。
随即,谢灵涯身后又走出一个穿着休闲服的男子,两人对视了一秒,全都认出了对方。虽然当时在梦里,宁万籁还穿着差服,但是五官是一丝不差的。
程昕:“红领巾?!”
宁万籁绝望地道:“我不是!”
程昕:“……”
宁万籁:“……”
程昕仍有些震惊,为什么阴差会出现在阳世,现在是大白天没错吧?
宁万籁也很震惊,说好的装完逼就跑,转头又遇上多尴尬啊!
谢灵涯转瞬间就想到了,原来这两人遇上了,那之前给宁万籁上供的,就是程昕呗,那天说还愿两处都去,他先去了城隍庙,又来抱阳观。
可巧了,刚刚供完就遇上真人。
这可苦了程昕,他对这些本来就不了解,想破脑子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在灵官庙拜了城隍,一个鬼差救了他,他又在灵官庙遇到这个鬼差变成真人……
谢灵涯看程昕一脸懵逼,忍笑对他招手,把他叫进来,“你方才是不是在城隍庙祭了红领巾,有红烧狮子头、米粉鹅等菜。”
这都能知道,程昕已经木然了,“……对。”
“他吃到了。”谢灵涯说道,“他其实是生无常,也就是活人为阴间当差,刚才我们还在讨论有人祭了他。”
程昕听罢恍然大悟,“所以红领巾是你在阴间行走时的花名?”
宁万籁:“…………”
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宁万籁根本没想过自己在阳世还能遇到正主,胡说八道是要有报应的啊,他蔫蔫地道:“……算是吧。”
程昕不禁笑了,“我就说鬼差怎么还知道红领巾。”
这倒霉名字。宁万籁幽怨地道:“其实你不用给我弄吃的。”
说起来,要不是程昕那一祭,阴庙也不会去查红领巾是谁,然后给他登记上,没人使用就不算数的。
程昕说道:“这是应该的,我给城隍祭的更多。”
“别说了,这都是缘分啊!”谢灵涯倒了两杯茶,“来,大家以茶代酒,干了。”
宁万籁郁闷地和程昕喝了一杯茶。
程昕又打听起来他的职责,问他以后有冤案信息,能不能给自己透露。那种真冤假错案,他还是有兴趣的。
宁万籁脸都白了,“不行,阴间事不能透露,那是犯错误的。”
没想到阴间纪律也这么严,程昕点了点头。
“那还是应该拜城隍,请他放冤魂托梦给你。”谢灵涯没想到程昕还有这样的想法,难怪那些孤魂野鬼会去找他,要不是他们确实没有冤案,程昕可能都动手帮忙了,便说道。
“宁万籁最多帮你和鬼魂沟通,押解鬼魂——如果城隍爷真的许了你,那多半也真会派宁万籁去帮忙,你身上阳气重,普通阴差靠近不了。不过,宁万籁是兼职,而且一直在努力辞职中。”
程昕听阴间办事程序,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很是新奇,最后听到宁万籁不愿意干这个,看了他一眼。
宁万籁竟有点羞愧,胆子小也不是他的错啊。
但程昕却是理解地道:“我单是每天梦到鬼,就很难受了,你还要抓捕,辛苦了。”
见鬼,不是两个字说说那么简单。
宁万籁一下感觉被这阳间的半个同行安慰了很多,他俩梦里见过,这其实是第一次真正见面,但因为那件事多了些隐秘的亲近感,聊得颇为愉快。
程昕问道:“谢老师,有一件事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在你这里拜城隍,也有用呢?”
他如果是经常接触阴间事的就会知道,何止是有用。
宁万籁都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谢灵涯和省城隍的关系,王五的嘴太严了,他只是隐隐知道谢老师很不简单,像上次鬼王一见他就溜。
谢灵涯含糊地道:“道家鬼神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叫长辈代为通传一下。”
程昕恍然,还以为他说的是让鬼魂报信。
……
话说程昕本是无神论者,经此一事,还真上了心,常拜城隍。
过了几天吧,程昕又上门来,说自己路过这里,告诉一下他自己已经得到杻阳城隍认可。
谢灵涯本来坐在椅子上,一下蹦了起来,“还真是当代包青天啊,我是不是见证传奇的诞生了,哥们儿可以啊!怎么样,有什么大案子吗?”
程昕顿了一下,道:“今日红领巾确实领了冤魂入我梦中,叫我为其伸冤。”
谢灵涯鼓掌:“你们案情应该要保密的吧,我能听么?”
程昕脸色有一瞬古怪,然后说道:“没什么好保密的,就是五里街那个农贸市场两猪相残,一猪被顶后跌死,凶手猪反而趁乱逃跑,我刚下班,准备抽时间去把它‘逮捕归案’。”
谢灵涯:“…………”
程昕不自然地撇头,说道,“红领巾告诉我,死后万物平等,而且这也是城隍对我的考验。”
是这个样,人到了地下要伸冤,禽畜到了地下也要伸冤啊,然后依功、罪,判定轮回后投作什么胎。
谢灵涯道:“你能想通就是最好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程昕失笑,“谢谢你的安慰,我相信城隍会看到我的诚心。”
谢灵涯:“可不,你就是程昕本昕了。”
……
程昕告辞后,根据冤魂所说的方位,追着凶手猪。
凶手猪在猪中算是身手矫健,不知怎么避开人群,跑到人家小区里去了。它还钻到一户人家的花园,在茂密的花丛里埋头一顿乱拱。
程昕拿着绳子套住那猪,用力向后一拔,猪后蹄一滑趴了下来,却也露出了面前的坑,与坑中一点颜色。
程昕眼见不对,顾不得那么多,翻进花园蹲下来拨了几下土,只见这浓密的植物根部竟然埋着一颗骷髅头,长长、繁复的白色根茎缠绕在骷髅上,有几缕更是自满是泥土的眼洞中钻出,极为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