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中流露出淡淡的悲伤, 仿佛是月光的独奏。再细听片刻, 又有另一个声音夹杂其中,在这悲伤之中传来温柔,是孤独的野兽轻轻舔舐着伤口。
黄仙仙并不懂欣赏, 只觉得这是个非常美妙的曲子, 音乐应该是能引人共鸣的, 很显然这首曲子做到了。
在这纸醉金迷的夜色中,它犹如流水潺潺, 婉转地流向每个人心底深处。
“这钢琴弹得真好听。”黄仙仙忍不住感慨。
“是我妹妹在弹奏。”
说起欧阳蕊,欧阳琳脸上并没有明显的骄傲感, 反倒是在听播放器里最微微一怔,脸上一闪而过难以置信的模样, “这是四手联弹的曲子……”
四手联弹?黄仙仙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似乎是知道另一个人是谁, 可碍于她又不方便说。
黄仙仙也没有追问,静静地闭上眼睛去聆听。
这位传闻中那位天才钢琴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治愈的琴声中,黄仙仙依旧脑补完这位小钢琴家是如何地气质出众, 样貌斐然,才能弹出这么细腻的曲子。
“你好像很喜欢这首曲子?”欧阳琳微笑道, “不过我劝你少听她弹琴, 她的琴声在国外被称为‘魔鬼的声音’。”
“魔鬼的声音?”黄仙仙有些好奇, “为什么会这样说?”
“曾经有个女孩听过她的表演会后, 跳楼自杀了。”欧阳琳抿了抿嘴,“不过你不用怕,那个女孩后来被证实是抑郁症,跟她没有关系。”
黄仙仙回过头,就看到欧阳琳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令她不寒而栗。她默默低下头,品着杯中的鸡尾酒,口中淡然无味。
她只查到欧阳蕊忽然出国深造,而且一去就是很多年,这件事显然已经被欧阳家摸抹干净。
黄仙仙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欧阳蕊出国,很可能就跟这件事有关系。毕竟他们这样的家庭,及其注重名誉,与其在国内被人议论,不如等时间把这一切事情都磨平,然后在国外镀金回来。
可是,欧阳蕊是欧阳琳的亲妹妹,她们今天才第一次见,为什么欧阳琳像是巴不得把她妹妹什么老底都扒出来似得。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黄仙仙纳闷地问道。
面对黄仙仙的疑惑,欧阳琳面不改色,手中的杯子还在轻轻摇晃,避重就轻地问道:“你喜欢钢琴吗?”
欧阳琳这样一幅神秘兮兮的模样,就像猫爪子在她心尖儿上挠挠似得。
黄仙仙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就实话实说道:“没有特殊研究。”
“是吗?”欧阳琳眉眼轻挑,“我以为你也会弹钢琴呢,毕竟秦诏以前很喜欢钢琴。我听说你从小就品学兼优,还拿过钢琴比赛的奖。”
一直猜到欧阳家会对她做过详细调查,只是没想到欧阳琳就连小时候的事情一清二楚。这种关注度,让她感到非常不适。
欧阳琳这个人,心思太沉,黄仙仙忽然有些捉摸不透,就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你好像很了解我和我先生的事情?那你还听说过什么?”
还听说过什么?
欧阳琳眯着眼睛,目光锁住了身旁这个女人。屋内昏黄的灯光笼罩着在她身上,窗边的微风掺着红酒的甜味儿,引人微醺。
她听说黄家大小姐从小会各种乐器,不苟言笑,也不喜欢出门,甚至不喜欢见人,没有朋友,又被赶出了家门,反正好的坏的她从不同人的嘴里就能听到不一样的话来。
可听说了这么多,有几句真几句假?
欧阳琳盯着她的脸,调侃道,“说实话,你这样的问题有点蠢。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知道欧阳家和秦家的关系,其中也不乏今天来看热闹的。”
黄仙仙坦然道:“你们调查过我,我当然也了解过你们家。既然阿诏选择了我,我就相信他。”
“你知道我妹妹跟他的关系?”欧阳琳问道。
一到秦诏的事情上,黄仙仙就开始盲目。仿佛要跟全世界宣布主权似得,“关系再好,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他现在有我了。”
不等她信誓旦旦地说着那些“空口白话”,欧阳琳嘬了一口杯中的酒,玻璃杯上倒映出她狡黠的笑容,“你不是喜欢这首曲子吗?我带你过去听。”
黄仙仙还没有缓过神来,欧阳琳忽然拽起她的手奔向了另一处。
一开始她并没有对欧阳琳产生任何偏见,但是这个人不止长得有攻击性,就连讲话的口气都充满攻击性,以及她这样一幅爱看热闹的性子,确实不太讨喜。
·
两人奔赴在小走廊上,四下无人。逐渐近了之后,那首曲子似乎少了那个温柔的琴键声。音乐渐渐充满凄凉的旋律,仿佛听着听着,心中的悲伤渐渐涌起。
可是在难过什么?无人能回答。
昏暗的室内只有隐隐月光,夜凉如水,铺满一地。
隔壁独立的舞厅里,放置了一家精美的钢琴。屋外的微风吹起窗帘,月光洒进窗,映在黑白琴键上。跳动的琴键,仿佛充满了生命力,轻轻地起起伏伏。
黄仙仙被欧阳琳拉到房间门口,她趴在那儿,偷偷地瞄了一眼。
屋子里静悄悄地,月光下的少女穿了身白色吊带裙,眉目如云般柔软干净。她闭着眼睛,脸上绽放着浅浅地微笑,似乎很享受般沉浸其中。
一曲闭了,她才停下手指,微微睁开眼睛,侧过头望着身边的人,“好听吗?”
黄仙仙发现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们的到来,顺着她的目光而去。风吹起了轻纱,窗户下黑色的身影渐渐呈现。
“阿诏……”黄仙仙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身影,忍不住喃喃道。
黄仙仙回过头去看着欧阳琳,欧阳琳却丝毫没有惊讶的样子。她这才明白欧阳琳刚刚为什么会这么欲言又止,为什么又用那么轻蔑的眼神看着她,而且还故意提起秦诏喜欢钢琴。原来她早就知道这四手联弹的第二个人,就是秦诏。
仿佛被戏弄了一把,黄仙仙有些生气。
忽的,里面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屋外的动静,渐渐回过头来。欧阳琳虽见她脸有怒意,却还是连忙将黄仙仙拉到门后躲着,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黄仙仙拧起了眉,仿佛自己在“捉奸”现场。
不过她相信秦诏不会做什么,自信地配合着欧阳琳。
片刻之后,就听到里面传来椅子推动的声音。黄仙仙俯身过去趴在门口,就看到欧阳蕊站起身来走到窗户旁。
“这首是你写的曲子,我没有退步吧?”欧阳蕊淡淡笑道,“我在国外每天都会练习。”
“没有,你弹得很好。”秦诏却有些心不在焉,冷冰冰道:“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这么急着走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欧阳蕊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柔,话语间三分玩笑调侃,“我记得你以前说不想碰钢琴了,怎么今天跑到这里来了?”
黄仙仙趴在门口微微皱眉,欧阳蕊的声音很悦耳很动听,温柔地能掐出水来似得。可是她不喜欢,女人的第一直觉告诉她,欧阳蕊比欧阳琳可讨厌多了。
“只是想弹给我喜欢的人听。”秦诏说道。
欧阳蕊脸上笑意更浓,“我可以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因为我吗?”
秦诏冷冰冰地回答她:“抱歉,我只喜欢我的太太。”
他的态度转变让欧阳蕊有些猝不及防,她故意地往他边上靠近,两人面对着面,“这么久不见,你都不想我吗?”
这好大的一朵白莲花啊!黄仙仙站在门口,忽然破门而入把人带走。
她刚忍不住长吸一口气,身旁的欧阳琳拍了拍她的肩膀,悄悄趴到她耳边说悄悄话:“如果阿蕊没有出国的话,秦太太这个位置可能要换人了。”
黄仙仙皱起眉头,欧阳琳这个人在煽风点火地挑衅她。她回过头去,没有理欧阳琳,只见秦诏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说:“抱歉,请别靠这么近。”
“怎么了?以前我们不是经常一起弹钢琴的吗?”欧阳蕊不解地看着他,却又在那匪夷所思的目光中找到了答案,“哦对,我听说你已经结婚了?你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真好奇。”
“她……”秦诏想了想,眉眼渐渐舒展开来,露出喜色,“她是个很好的人,很完美。”
一听到“完美”这个词,黄仙仙心中暗暗窃喜,忽然想起他们俩在门口的对话。
那时候,她在夸欧阳蕊是个完美的女人,可秦诏却对她说,她才是。本以为就是哄着她玩儿的,谁知道秦诏对着欧阳蕊竟然也是这样地形容她。
想到这里,看到秦诏提起她的时候,眼里满是温柔的样子,似乎一切不高兴都烟消云散。
“比我还好吗?”欧阳蕊问道。
“她就是最好的。”秦诏说道。
门口的黄仙仙不敢出声,眼睛笑地眯成了一条缝。忽然,门口的服务员看到欧阳琳,大声地问好了一句,似乎想讨个喜气的打赏红包。可这一声,里面的人就转头望向门口。
欧阳琳满脸黑线地让人离开,觉得自己暴露了,就拉着黄仙仙一起出来。
屋内的秦诏见到黄仙仙也在门口,转眼那铁青色的脸上展露出笑意。他毫不犹豫地丢下欧阳蕊,朝着黄仙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