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人最终收留了顾淮冬,虽说其过程十分纠结,但结果总是好的。
玉珞回到榕树林,轻手轻脚地来到苍榕身旁,刚蹲身抱起那颗在小圆坑里待得好好的蛋,便见苍榕睁开了眼,像鬼一样幽幽地问道:“没对人类用法术吧?”
“没有没有。”玉珞连忙摇头。
“真没有?”苍榕继续问。
“绝对没有,绝对没有。”玉珞紧张得不行,这下直接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仿佛只要否定得够用力,就能瞒天过海。
苍榕沉默了片刻,又问:“没被发现吧?”
“那肯定没被发现啊!”玉珞话音刚落,猛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太对,连忙从苍榕身旁弹跳起来,一双手还傻乎乎地抱着手里的蛋,眼中已是惶恐万分:“树爷爷!你不会真要和折霜告状吧!我发誓,我保证,我施法的时候没被任何人发现!我很小心的,真的很小心!以后不会再犯了,不敢了啊……”
苍榕一时无言,闭目沉思。玉珞委屈巴巴地走上前,像往常那样靠着苍榕的主干坐下,抱着蛋,小心翼翼地拍起了马屁。她也没啥学识,为了让苍榕消气,几乎把自己所有能想到的褒义词全用上了,这才换来一声轻叹,和一句:“下不为例。”
玉珞见苍榕不再追求,连忙转移了话题:“这个蛋到底要怎么孵呀,为什么那么多年了,还没孵出来呢?”
这个问题明显难倒了苍榕,轻咳了两声,道:“我怎么知道,我也没孵过蛋。”
“鸟儿们说他们孵蛋就是用体温去孵,可我没事就抱着它、暖着它,还往里面度灵力,也不见它出生呀。”玉珞说着,把蛋又往肚子上靠了靠:“对了,有一点很奇怪,自从拿了折霜两百年修为后,我一直感觉这个蛋里多了一股灵力,每次我一往里面度灵力,那股灵力就会顺着我的灵力到我体内窜一圈又回去……”
苍榕沉思片刻,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这是好事,你的修为突进,与它产生了感应。你可以试着主动引导那股灵力在你体内游走,或许于你于它都有利。”
“真的吗?”
“我也只是猜测。”苍榕说罢,心虚地合上了眼睛,留那傻乎乎的小狐狸在边上对着一颗蛋来回捣鼓。
***
这世间,若论起消息灵通,鸟族只输于虫鼠。
玉珞虽不敢插手人间之事,却仍因一颗好奇心催着阿语四处托同类打听,终于在数月后得知那被追杀的一家三口是何身份,招惹了何方仇人。
如今江湖中有两大势力尤为庞大的家族,一为汧阳方家,二为翼州石家,两家互为世仇,各据一方,彼此制衡已有三代之久。
十年前,顾久江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年纪轻轻便成为了江湖中小有名气的剑客。因一次路见不平意外救下方家之主方谙,故惹上石家,在逃避追杀时与方谙有了出生入死的过命交情,与其结为异姓兄弟,自此加入方家,更与方谙的表妹结为夫妻。
故事到这,本是一桩美谈,可不知发生了什么,近些年来两兄弟的关系不断恶化,最后似是有什么事彻底激怒了方谙,他竟对表妹也不管不顾,铁了心要夺顾久江的性命。
就这样,顾久江带着妻女一路逃亡,终是力竭于济安。
那一年,顾淮冬仅七岁,穆家虽怕招祸,却也实在不忍心将一个那么小的孩童送上刀尖,为免她身份败露,故千叮万嘱让她忘记自己的姓名。自那日以后,穆家小姐有了一个贴身的小丫鬟,名为冬儿。
玉珞时不时便会喊上阿语去穆家看那孩子一眼。淮冬虽是穆瑾诗的丫鬟,穆瑾诗却待她如同姐妹,两个女孩一个直率大胆,一个温柔心细,日日夜夜形影不离,彼此相伴相护,关系好得不得了。
穆兆年对此十分头疼,自己本来十分乖巧的女儿忽然沾染了江湖气息,成日随着冬儿和一群野孩子打交道,还玩那些野孩子才会玩的东西,穆苏氏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反劝道:“瑾诗还小,别人家孩子都玩,我们也不该老关着她,冬儿不是外人,还会点拳脚,她俩一起玩,我放心得下。至于别的,等吧,等这两个孩子年纪大了,自然就懂事了。”
很多时候,一个孩子从不懂事到懂事就是那么快。
淮冬来到穆家的第二年,一位刀客到访,自称是顾久江的故人,在得到穆兆年首肯后,将淮冬收为徒弟,带离了穆家。
淮冬的离去,让年幼的穆瑾诗哭了好几日。再之后,她就跟忽然长大了似的,不再碰那些顾兆年一直不喜欢她碰的东西,不再出门和顾兆年眼中的“野孩子”玩乐,平日里不哭不闹,认真跟着家中请来的老师练习琴棋书画,随着穆苏氏学女红,整个人变得分外懂事。
玉珞也不知为何,穆瑾诗的改变让她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几日一次的探望,变成了几月一次,最后干脆成了每年冬天去一次。
时间过了一年又一年,穆家小姐也已至及笄之年,出落得亭亭玉立,温婉动人。有女如此,穆苏氏自是开始操心她的婚事,她也如寻常女子一样,遵循着家里的安排,从不违背丝毫。
玉珞想,当初那个有勇气在刀剑下保护淮冬的姑娘怕是永远回不来了,她活成了父母最为期待的模样,却失了在淮冬面前才拥有的那份最初的纯真。
“懂事,好像不是一件好事。”玉珞嘟着嘴,手指搅着衣角,在苍榕身旁低声吐槽着。
苍榕没有回应她,那一年的冬天,雪下得特别大,他这把老木头为了苟命,睡得比往年都要沉,哪里听得见一只小狐狸的嘀咕?
玉珞见苍榕不搭理自己,皱了皱眉,又起身跑去了济安。
折霜已经快六年没回来过了,想到这里玉珞就来气。这些年,她在人界学会了好多东西,有好多好多话在肚子里想对折霜讲,可是等啊等,却怎么也等不到。
玉珞没好气的在济安吃吃喝喝,恰巧撞上了穆苏氏带着穆瑾诗出门,一时好奇,隐身跟了上去,见这娘俩出了城,路越走越偏,最后竟是去城郊一座寺庙求签。
玉珞对此嗤之以鼻,人类果然是人类,自己的命运还要求神拜佛。
她在四处闲逛了一会儿,正欲走,却不料穆苏氏与穆瑾诗返程的路上竟遇了五个山贼。
那寺庙位处城郊,偶有香火却不旺盛,穆苏氏听人说灵才慕名而来,谁知这人烟罕至之地竟有歹徒,一时吓得金银首饰全部拿了出来,苦苦哀求歹徒放她与女儿一条生路。可这山贼哪里会只图财?早前见这娘俩上山,便看上了穆瑾诗的姿色,这才一路尾随两人到无人之地,准备下手。
玉珞哪里允许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好白菜被野猪拱掉?当即脑子一热,双手结印,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几个山贼。
可她的法术还未碰触山贼,便被另一股灵力挡下,情况紧急,她没多想,正欲再次施法,却被人从身后右侧方紧紧摁住了手腕。
“你干什么呀你!脑子有病回娘……”玉珞咬牙转身,正欲与那人拼个高低,便发现自己转到一半的身子已动弹不得,嘴里说到一半的“芬芳”之语也再无法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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