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玉珞花了不少时间与折霜解释狐狸与狗的区别, 并用无比坚定的语气反复强调狐狸必狗聪明很多。

折霜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伸出双手将玉珞抓了起来, 向屋外走去：“没什么差别，不管你是狐狸是狗, 从今以后都是我的宠物，在这万妖山脉中，得我相护, 你就安安心心的养伤吧。”

玉珞听到宠物二字, 第一反应是嗷嗷叫着抗议。

折霜哪里听得懂狐狸叫, 见这小狐狸忽然开始嚎嚎, 还当是弱小妖兽找到强大靠山后兴奋的叫声，当即笑着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带到泉边取水为它清洗爪子。

那一天, 玉珞一肚子疑问尚无人解答，便稀里糊涂成为了折霜的宠物。

折霜第一次养宠物, 感觉新奇的很, 一个下午的时间, 往外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先是为玉珞找了些果子饱腹, 再是抱了一堆木头回来, 在院子里为玉珞搭了一个小窝。最后那次出去就更厉害了, 竟是不知去哪里弄了一条麻绳回来，用几片破布装饰了一下后死活要给玉珞拴上。

玉珞哪里肯啊，见折霜拿着那“狗绳”靠近, 连忙上蹿下跳，灵活得不得了。

“你别跑了，我看书里说宠物都得拴上，不然会乱咬人的！”

玉珞一边跑，一边嗷嗷叫着，死活不依：这里哪有人给我咬啊！再说了，谁要做你的宠物啊！

就这样，一人一狐在那么几间小屋中你追我赶，一场闹剧从日落持续到了月升，最终以玉珞被逮落幕。

玉珞被拴上狗绳后行动范围受到了限制，它够不着纸墨，便手舞足蹈的暗示自己要用文字与折霜好好讲讲道理，折霜见了，表示染了墨的爪子洗起来很麻烦，于是干脆将纸墨收了起来。

失去了与折霜沟通的唯一方式，玉珞生无可恋地趴在了折霜给它临时搭的小窝里，折霜见它这没精打采的样子，便抱着一堆果子，蹲在那小窝旁一颗一颗的喂，见它胃口不错，顿时放心了不少。

“我救下你时，你受了很重的内伤，体内灵力几乎流失殆尽，好在没有伤及你的根基，无需从头修炼，只要多多休养，就会慢慢好起来。”

玉珞听折霜这么一说，一双眼都亮了起来，心头暗道：“等我能说话了，一定得第一时间告诉这只大鸟，我是一只妖精，不是万妖山脉中的低阶妖兽，我和她是平等的，她不能把我当成宠物来养！”

……

被折霜当做宠物的第七个晚上，玉珞正抱着尾巴趴在小窝里打呼噜，忽被一阵雷声惊醒，很快，天便下起了雨。

雨丝微凉，它下意识往里缩了缩，却躲不过被风带进来的雨滴。

化人，它听见有脚步声靠近，睁眼只见黑灯瞎火的大雨中，折霜披着蓑衣蹲自己面前，一双清澈瞳眸格外明亮。

“嗷呜呜？”这是要接我进屋吗？

玉珞开心地往外爬了一点，下一秒折霜便将它从小窝里抱了出去，解开狗绳后细心护在怀里，一路带回自己房间，脱下蓑衣，抱着它于床上侧身躺下。

“呜~”玉珞本想跳下床，却不料被折霜一手搂住。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她下意识想跑，结果挣扎了两下，非但没能逃出折霜有力的胳膊，还被折霜另一只手抓住尾巴，狠狠捋了一把。

狐狸尾巴何等尊贵，这一捋，捋得她浑身发抖、头皮发麻，当即不敢再胡乱动弹，只轻声呜呜了起来。

“珞珞别吵，睡觉。”折霜说着，闭上了眼，手却不停轻轻捋着玉珞的尾巴，直到睡着才停下。

那晚后，玉珞终于摆脱了那根狗绳与那个不遮风不挡雨的小窝，因为折霜似乎喜欢上了抱着它

睡的那种感觉。

而且，它发现一件让它十分哭笑不得的事，那便是折霜爱上了它的尾巴。不管它身处什么地方，不管它是在喝水、发呆还是打盹儿，只要折霜想起了它，便随时可能过来把她抓到怀里，然后来回捋它的尾巴，捋着捋着还会左右摇晃着玩。

好好的一只大鸟，怎就在梦里有了如此怪癖？

……

被折霜当成宠物的第十七天，玉珞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

她大声喊着折霜的名字，在小小的家中跑了个遍，没能找到折霜，便趴在院门口发了一个白天的呆。

万妖山脉的生活比不得别处，这里遍地是妖兽，几乎没有弱小的生物，弱肉强食，是这儿的生存法则。山中虽有野菜野果，但一直不吃肉总不是个事儿，正因如此，折霜每隔几日总要出去打一次猎，带点肉回来。

就在玉珞快要睡着的时候，折霜拖着好大一只妖兽飞了回来。

玉珞还在一旁惊叹这妖兽的庞大，便见折霜将妖兽重重扔在地上，自己也一个翻身，喘着粗气躺倒在地。

“大鸟！你受伤了？”玉珞着急地跑了上前，见折霜腰上、腿上，还有翅膀上有好几处流着血的爪痕，不禁心疼地趴在边上为她舔舐伤口。

折霜愣了愣，偏着头看向玉珞，道：“珞珞！你刚才是不是说话了？我没听错吧？你竟然会说话？”

“你都受伤了，能不能多在意一下你自己啊！”玉珞红着眼在原地抱怨，“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折霜见玉珞急成这样，不禁笑了起来，笑时扯到伤口，又龇牙咧嘴了一会儿，这才轻声安慰道：“小伤，不碍事。这里多的是上千年的妖兽，撞上了难免受点伤，我习惯了。”她说着，一双眼认真地看向正在为自己舔伤口的玉珞，道：“比起受伤，我更在意你这个小妖兽为什么会说话。”

“我才不是妖兽，我和你一样是妖精！”玉珞不满道，“要不先前伤得太重，失了人形，还无法说话，我怎能忍你将我当个宠物一样的养着！”

“这万妖山脉里，除我以外，竟有了第二只妖精？”折霜眼睛忽然就亮了，她顶着疼痛翻身坐起，将玉珞抱到了自己腿上，情绪分外激动：“玉珞，你竟然是妖精！”

“啊？怎么了吗……”

“所以你灵力恢复以后，也可以像我一样化出人形？”

“对啊。”

“啊！”折霜惊喜地大叫起来，她将玉珞紧紧抱入怀中，高兴地捋起了它的尾巴。

此情此景，玉珞忍不住在她怀里喊出了自己一直很想说的话：“折霜！你知不知道狐狸的尾巴是不能这样玩的！”

“为什么？”

玉珞扭着脖子高傲道：“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可是……”折霜停了手，皱了皱眉，无辜又委屈道：“摸起来真的很舒服啊，真的不可以摸吗？”

玉珞见折霜这受伤的小眼神，一时无言以对，尴尬了好一会儿后叹道：“随你，随你吧。”

“我的好珞珞，我没白养你！”

“你玩归玩，好歹先处理一下伤口啊！”

玉珞终于明白当年苍榕为什么老说自己头疼了，摊上一个熊孩子，换谁不头疼？

……

这个“万妖山脉”说到底就是折霜的一个梦，它虽不知为何这个梦能如此之长，又如此稳固，却无比清楚这里的房屋、山水、妖兽皆为折霜意识所构，这个梦境必有一个尽头，而那尽头必是梦的出口。

既是梦境之主，折霜对此肯定再熟悉不过。

可

不止为何，玉珞抱着想要离开的心态多次试探折霜，却发现她对出口一事万分不屑。

“出口？什么出口？”折霜听到玉珞的问题时，眼中满是茫然：“万妖山脉乃六界之禁地，上古众神早在此布下结界，这里就是个有进无出之地，万年妖兽尚且如此，何况你我。”

为了离开此处，玉珞同折霜提了许多好吃好喝好玩的东西，又说了许多人间盛传的故事，试图引导折霜对外界事物动心，却发现折霜对此似乎并不感兴趣的样子。

“你讲的这些故事，每一个都很好听，但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不太对？”

“是啊，你看故事里那些人啊妖啊，一个个行事都那么纠结，思想都那么复杂，想说的话不能说，想做的事不能做，明明拥有可以改变很多事情的力量，却又碍于规矩不能使用……这种感觉，一点都不自由。”

“所以你真甘愿在这个地方待一辈子？”玉珞不禁诧异。

“这里不好吗？”折霜说着，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道：“与你所说的外面相比，这里同样有山有水有星月，我想飞便高飞，想叫便大叫，饿了就去猎头妖兽，闲了还有你伴在身旁。你看，这里除去你我再没有旁人，什么规矩都管不到我们头上，难道不比外面的世界逍遥自在的多吗？”

玉珞被折霜说得无力反驳，它抬头顺着折霜的目光望向天边那轮满月，一时不禁愣了神。

折霜低头看向一旁抱着尾巴望着天发呆的小狐狸，轻声道：“珞珞，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吧，我会一直一直保护你的。我保证，哪个妖兽敢伤你，我必让它千百倍的还！”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啊？”

“我们是同类啊！”折霜说。

“狐狸和鸟才不是同类呢！”玉珞笑道，“在外面啊，狐鸟两族仇怨极深，见面必打，从我有意识的那一天起，就从未停过。”

折霜听了恍然大悟：“这就是你初来时刨洞想逃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