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灼扶着阳台上的栏杆往远处眺望,漫天星河和汪洋的灯火映亮了他的眼睛,无数的字句在他的脑海中鱼一样跃出又潜进深海,他就像个初来乍到的渔夫,站在岸边拿着渔网兜来兜去,稍有触动,马上把这些灵光乍现时捕捉到的字句写下来。
桌上的白纸上零落地写着一些歌词,大部分都被黑色的笔划掉,卫灼从阳台回到桌边审视着这张纸,不满意地“啧”了一声,手收拢,把纸团成了一团随手扔在地上。
放眼一望,房间的地上已经散落了不少这样的纸团。
卫灼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了哪门子的风,和制作团队提出要自己写一首歌——作为一个顶流,但凡他开口唱过的歌都会马上火遍大江南北,个人专辑更是在唱片行业低迷的大环境下屡屡刷新历代的记录,但他从来不是一个创作型歌手——为此他还专门请教了自己的御用填词人,听取他的意见:
“谁没喜欢过别人?谁没心动过?你写情歌,最容易引起听众的共鸣。”填词人这样说。
“情歌嘛,就是暗恋、暧昧、热恋、失恋,这么多年都被写烂了,再怎么写也翻不出花儿来,比的就是谁更真诚,你也不用风啊雪啊的,就写你自己,最能打动人。”填词人又这样说。
卫灼打断填词人现身说法的雅兴,挂了电话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摊在床上琢磨起填词人的话: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吗?
写情歌,写自己,他又有什么好写的呢?
刚出道时他还会因为粉丝的表白欣喜,碰到曾经喜欢的女星时也会脸红心跳,但有合同条款的约束,他始终没有迈出过一步。
后来他越来越火,喜欢他的人越来越多,合同里禁止恋爱的条款也被剔除,偶尔演戏的时候会对合作的女演员心生好感走到一起,但是一旦合作结束冷静下来,恋情便也就此终止。
上一次令他心动的亲吻,好像还是出道前在训练营时的事。
亲吻,亲吻……亲吻?
杭州别墅里那个夜晚的画面在眼前一闪,印象里温热的触感登时让卫灼心头一惊,他猛地坐起来,不知所措地平复骤然失速的心跳,怀疑地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不是他胡思乱想,实在是那种感觉太过真实。
卫灼惊疑不定地抿着唇,韩臻坐在沙发上翻看剧本的样子渐渐在眼前浮现。记忆总给画面添加光影,韩臻沉静的轮廓在晨光的映照下越显得矜冷,这样禁欲的人,怎么可能那么用力地吻别人?
盘着腿坐在床上,卫灼任由自己的神思发散,毫无预兆的,半个月球占据大半篇幅的影碟封面钻进脑海,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有部电影没看。
卫灼歌也不写了,翻身下床踢开满地的纸团跑到二楼的放映室,在电脑上搜出《无人之境》,投到大荧幕上,然后拿来水果饮料,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看起了电影。
六年前的韩臻比起现在稍显青涩,在片中饰演的角色和他本人相当贴合,沉默寡言,冷峻疏离,情绪从不外露,像一杯永远达不到沸点的温水,但在几次偶然的见面之后,再度碰面时,他开始长时间地注视片中的秦讯,即使被发现,也只是冷淡地点下头,然后继续低头看书。
《无人之境》这部电影的基调很压抑,小镇的天始终是雾蒙蒙的,仿佛随时会有一场暴雨落下。
直到影片播到了三十分钟,一场迟来的大雨困住了韩臻,片中的秦讯把他带回了家,帮他拿换洗的衣服时,两人的视线对上,那一瞬间火山爆发,没有任何预兆,两人吻到了一起。
起初卫灼还有心思以艺术的眼光看电影,看到这一幕一句粗口脱口而出,镜头晃动躁动的手上下摸索,亲吻声透过音响传 入卫灼的耳朵里,他腾地站起来要去关电脑,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初衷,长出了一口气,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荧幕上的两个人已经从门口移动到了床上,亲吻还没有结束,忽而这个把那个压在下面,忽而下面那个又翻上来,然后韩臻做了一个向下伸手的动作,秦讯顿时一仰头,露出了一个说不清是痛还是爽的表情。
卫灼立马受不了地伸手挡在眼前,脑子里万马奔腾——这他妈的演得什么玩意儿?吗?
喘息声中夹杂着闷哼与古怪的声音,卫灼分开指缝看上一眼,“操”了一声,又觉得没进过了这一段,然后用二倍速看完了这部电影。
从放映室出来,卫灼下楼到客厅喝水,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画面和声音,六年前的韩臻比之现在稍显青涩,但演技却相当逼真,逼到他一度怀疑韩臻是不是真和秦讯有一腿,想到这里胸口像是噎着什么东西,不上不下,还有点……淡淡的恶心感。
他靠在厨房的岛台边打开手机,在微信里找出韩臻的头像点进去,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联系。
韩臻人在国外,和国内有时差,每天还要拍戏,有时候前一天卫灼发的消息第二天才能收到回复,反之卫灼闭关练舞时累到没时间玩手机,隔了好几天才想起来回复韩臻,两人的时间总是对不上,久而久之,联系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停留在一个多月前,韩臻最后发过来的那句“加油”。
卫灼一手拿着水杯,另一手单手打了几个字:我刚才看了无人之境,想了想,他又把这些字一个个删除,心说算了,看了部电影而已,没必要非要告诉韩臻,况且韩臻现在很忙,还是不要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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