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操场上的一地碎尸块儿。
走廊上的学生们显然还没从震惊里缓过神来。
温茶看到薛恒哼着歌,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下楼梯。
她吐出一口浊气,转身,与霍枭擦肩而过。
手臂一紧,她冷着脸看也不看:“放开。”
霍枭一手仍插在口袋中,一手攥着她的细腕,面不改色道:“你生气了。”
温茶甩了甩手,没甩脱。
她干脆转过身,盯着他凉凉道:“把手放开,我跟你没那么熟。”
话里带着浓浓的不悦。
有脾气了……
霍枭动了动手指,却没有松开。
他其实很厌恶与人亲密接触,洁癖更是上升到了精神领域。
可是温茶总能让他有些不同。
无论是之前她狠狠咬他那一口,亦或者此刻他紧紧攥住她的手腕,肌肤相贴,触感令人不适应,却又无法放开。
他蹙起了眉,陷入一种古怪的情绪里。
温茶甩不脱,索性反手去掰他的手指。
霍枭的视线下垂,像一片薄霜覆盖在两人纠缠的肌肤上。
一样的白,却是截然不同的温度。
他用两指抵住眉心揉了揉:“为什么不信我?我说了时间足够,事实证明的确如此,你……为什么生气?”
因为你有病。
温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她得承认,他的智商的确让他有资格傲慢。
他胆大心细,观察力极强,记忆力卓越,行动能力也让人没话说。
可是这不代表他能自负的来随意摆布别人?
即便温茶,不是真正的攻略者。
他不肯松手。
温茶只得使出杀手锏,低头张开嘴,对准他的手腕就要咬下去。
霍枭瞳孔急速收缩又扩张,唇线抿了抿,攥着温茶手腕的手终于松了开来,若无其事重新插回了口袋。
温茶轻轻哼了一声,揉着有些发麻的手腕,瞪了他一眼拔腿就走。
点整,尖锐的铃声再度响起。
学生们像受惊的鸟兽一哄而散,纷纷回到教室中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温茶感觉身边的椅子被人拉开。
霍枭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懒懒道:“那么小气,带你躺赢不好?”
这是打一巴掌又给个枣儿?
温茶嗤之以鼻。
霍枭没再说什么。
长长的铃声终于停止。
教室门口出现一道红色的身影,不同于薛恒高大如塔,这一次来的,是个身材干瘦的驼背女人。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短袖连衣裙,样式普通,套在她干瘪的身上显得空荡而毫无美感。
她的头发长及腰部,湿漉漉贴着脸颊和脖颈,苍白肌肤将鲜红的唇反衬的极为醒目,甚至可以说是扎眼。
她慢吞吞走到了讲台上,一双眼黑沉沉,深不见底。
望着某个点像是在神游一般,幽幽道:“第一节,语文课,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施欣。”
“现在,开始上课。”
熟悉的黑色铁环再度出现,箍住余下47名学生的腰部。
温茶环视四周,发现被淘汰的五个人的座位,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整个班级像是自始至终都只有这47个人存在。
讲台上,施欣依旧目光无神。
她抬手敲了敲黑板,刹那间,几行白色的粉笔字浮现而出。
是道阅理解题——
南街口有一家老牌卤肉饭店。
经营店铺的夫妻二人吵吵闹闹。
多年来,左邻右舍也已经习惯。
突然有天,来买卤肉饭的熟客发觉店铺里只剩下丈夫一人,第一天如此,第二天如此,第三天还是这样。
顾客问丈夫:“这次吵架,时间够久了啊。”
丈夫笑答:“没有吵架,店里开了外送服务,忙不过来时,她就出去帮忙跑腿儿。”
顾客了然。
一个月后,顾客再来,店铺却被封了门,丈夫也不知所踪。
问:妻子哪里去了?
施欣的声音阴凉潮湿,像是青石阶上的苔藓一般:
“本次课程用时一小时,全员共有三次答题机会,答错不受惩罚,但下课铃响前,必须提交正确答案。”
她说完,教室里的众人面面相觑。
窗外的“硫酸雨”还未停,相比起早自习的争分夺秒,这个时间段令人有种微妙的情绪。
大约十分钟的沉寂过去,终于,有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么憋着不是个办法!”汪聪挠了挠头,见众人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似乎有些紧张,“谁脑子好使,回答一下试试呗?”
“说的轻巧!”有人嗤之以鼻。
“没听见吗?答题次数只有三次,如果三次机会用掉还给不出正确答案,后果谁来承担?”有人烦躁道。
“那就这么干等着?”汪聪撇了撇嘴,“超时还不一样是个死……”
他说的没错。
这节课难点也许不在于题目本身,而在于人心的把握。
逆向思维方式很多人都有,类似霍枭这样的变态,对这种题目也能猜个九不离十。
关键是,只有三次答题机会,题目却很笼统。
谁能保证自己的答案一定是正确的?
越是这样看似简单的提问,越是有无数种可能。
一旦有人开错了头,下面的人会更加谨慎,所有人都会对自己的答案充满了不确定感。
可这么熬着也是个死。
总会有人先沉不住气——
“吵架吵那么凶,怕不是一时上头,把老婆给弄死了?”
有人小声嘀咕道,夹在乱糟糟的争执声中,不注意几乎都听不到。
讲台上的施欣露出一抹古怪的笑:
“答案太过笼统,用掉一次机会,现在,还剩两次发言机会。”
话音刚落,教室瞬间炸开了锅。
几乎所有人都在怒目相向——
“谁?谁他妈这么嘴欠……”
“傻逼吗,就这么用掉一次机会啊!”
“吵吵什么,还有时间,再冷静下来想一想啊!”
楼放垂下眼睑,指尖在桌下轻轻敲打着大腿,眼神有些怪异。
只是说笼统,没有说错误。
所以故事里的妻子,应该就是死了,那么,尸体呢?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唇瓣动了动,却没说出口。
三天,一共要在这里生存三天。
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他不能过早暴露自己的实力……
温茶托着脸颊,一只手握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课桌上的笔,胡乱写写画画。
霍枭抬眸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点半。
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除了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错误答案,这群玩家就像白痴一样在吵吵个没完。
他看向温茶:“吃过卤肉吗?”
温茶:“……”
别他妈跟我说你现在饿了。
霍枭表情淡淡的:“卤肉好吃吗?”
温茶:“……滚蛋。”
霍枭抽出一只手盖在她头顶,活生生把她的头揉成了鸡窝。
温茶烦不胜烦:“你的洁癖呢,嗯?”
霍枭回忆发丝绕指的舒滑,表情平静:“谁说我有洁癖。”
温茶哈了一声,上下打量他一番,露出个嘲讽脸。
霍枭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白毛衣上那滴血点子,五官扭曲了一秒又恢复如常。
不能再拖了……
他撑着眉心,表情有些阴郁。
得赶紧腾出手来把这令人恶心的血迹洗掉。
“妻子挂了。”霍枭的声音不高不低,犹如冷瓷,刹那间攥住了所有目光。
他面无表情道:“丈夫剁了妻子,分尸后做成卤肉饭,通过外卖送给食客。”
满室雅雀无声。
楼放眼眸微微一敛。
这个问题谈不上难,最多是有些变态,可是把答案说的这么具体,他就那么有把握?
他不知道。
霍枭现在一门心里,只想洗衣服洗澡。
施欣发出低低的笑声,一声声,越抬越高的音调,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尖利。
她笑时眼中不停地往外淌血,把前排仅剩的两个女生吓的面无人色。
她咧着嘴,弧度明显超过正常人,看起来像是整个脸都要撕裂开一样。
“啊,答对了。”
霍枭扯着衣角,面无表情:“能提前下课?”
温茶:“……”
施欣:“不能。”
霍枭:“……”
温茶从他阴沉扭曲的脸上,异常清晰的出了“去你妈的为啥不能”“真是疯球”“分分钟想退出这个智障游戏”以及“老子只想洗澡洗衣服”等复杂的情绪。
内心极度舒适。
“答案提前揭晓。”
“未使用的次数可累计到下一堂课。”
“正确回答问题的同学,可额外获得一次发言权,适用范围不限。”
“本节课无人淘汰。”
施欣把该说的说完,又深深看了霍枭一眼。
她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笑,温茶清楚的看到离她最近的那个女孩打了个哆嗦。
随后的时间里,施欣就那么静静杵在讲台上,眼神再也没从这边挪开过。
温茶被盯得浑身发毛,避无可避,只得跟霍枭扯闲篇:“她在看你,还在看你,一直看着你……”
霍枭眼皮不抬:“闭嘴。”
过道那边,楼放轻轻笑了一声:“你们两个,新手试炼是在一起吧?”
温茶扯了扯嘴角:“误会,我怎么可能认识这种神仙队友。”
霍·神仙队友·枭:“……”
楼放笑着摇了摇头:“看起来不光认识,还感情不错。”
温茶还没来及说话,这次是霍枭,慢悠悠把视线对准了楼放,一字一句道:“你什么时候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