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4章 报恩

不到一日的功夫，白素贞已经回到了敖府, 只是没取得不死神药, 反而盗来了还魂草。

敖素瑄看她迫不及待地将还魂草给许仙服下——那仙光熠熠的还魂草被塞入许仙口中后，直接化为一股绿色的液体, 渗入他的喉间, 很快消失不见, 不由微微蹙眉，但并未开口。

还魂草一下肚, 许仙原本已经僵硬的身体逐渐变得柔软, 白素贞发觉了这一点, 连忙将他扶起, 往脚榻旁靠去, 同时将自己的法力注入他的身体, 助他尽快消化这还魂草的效力。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 还魂草的效力完全散发出来, 许仙青白的脸色已经变得红润, 身体的柔软程度也与生前一般无二, 只是依然没有气息。

“这是怎么回事？还魂草怎么会没有效果？”白素贞蹙紧眉头, 小心翼翼地将许仙的身体放下之后, 才不安地看向敖素瑄，问道，“府主, 莫非方才阴差已经来过, 勾走了他的魂魄？”

若是许仙的魂魄已经到了幽冥地府, 那么再要抢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没有。”敖素瑄摇摇头，随即提醒道，“阴差被八卦迷踪阵挡在府外进不来，但是，迷踪阵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还有一刻钟的时间，许仙若再不能魂魄归体，定然会被察觉到这里有阴魂的阴差带走。”

“两刻钟？这可怎么办……”白素贞眉头越发蹙紧，一时半会儿却想不到可行之道，只能懊恼地道，“明明已经吃下还魂草了，为何许仙依然不能恢复，莫非他的魂魄出了问题？”顿了顿，她忽然看向敖素瑄，迟疑着求助道，“府主，你能帮帮素贞吗？”

敖素瑄挑了挑眉，问：“你当真那么想救他？即便他醒来之后，可能因为你是蛇妖而惧怕你、甚至怨恨你？”

许仙醒来之后，肯定记得她现出原形将自己吓死的事，真的不会怕她甚至恨她、至少也要远离他吗？那么白素贞又是否能够接受这种结果呢？

“这……”白素贞犹豫了下，很快回答道，“人命关天、不可轻忽，更何况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即便他会怕我、恨我、远离我，我也不能因为这样就任由恩人葬送性命！

更何况……他命不该绝，本就是我的错，自恃功力深厚、无需避讳这重五佳节，没有与小青一同进山躲灾，又一时疏忽大意饮下雄黄酒，这才酿成大祸……”

说到这里，她眸中泪光隐隐，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这确实是你的疏忽。”敖素瑄先是颔首确认了一句，而后似乎想到什么，若有所思地问，“那你可有想过，报恩的方式并不只有一种。”

“府主的意思是？”白素贞听到这话，微微一怔。

“所谓的‘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不过是那些书生写话本时的幻想，其实报恩之道何止这一种。”敖素瑄微一挑眉，看她大惑不解的迷茫模样，便又补充道，

“既然是报恩，自然是给予他最想要的东西。你有没有问过，许仙他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白素贞愣了一下，努力回想了一阵，方才回答，“他说过，想要娶一个贤惠美丽的娘子，生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还想开一家药铺……”

敖素瑄听完后，直接下了个定论：“这些愿望听起来很简单，并不需要你用修炼千年的法力来实现。”

“可是……”白素贞下意识想要反驳，但是仔细想想，却又觉得很有道理，一时竟不知自己开口该说什么。

让她直接替许仙娶妻，然后再买一间药铺送给他，等他们夫妻生下孩子，平平安安顺遂一生……这样的报恩方式，就可以结束这千年前结下的尘缘吗？

看白素贞有些

恍惚的样子，敖素瑄再度开口补了一刀：“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你选择与他在一起，今次这样的经历，定然不会只有一次。

人妖殊途，像那位法海禅师这种正道人士，真的会眼看着你‘迷惑’凡人而不置一词？

还有，耗费千年修为来替他生儿育女，即便为此耽误飞升的时间，真的值得吗？”

若非遇上的是记忆中曾经十分喜欢的白娘娘，而这位白娘子确实如印象中那般温柔娴雅、高贵大方且心存仁善，她才不会说那么多废话，就为了将她点拨明白。

白素贞被她说得心头一震，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颔首：“我知道了。”末了她又感激地拱手一礼，认真地道，“多谢府主指点。”

敖素瑄却摇摇头，淡淡地道：“算不上提点，只是觉得，妖族人才凋零，你若真为了一介凡人而废弃自己的修为，未免太过可惜了些。”

“是。”白素贞对此倒是并未辩驳什么，只再度开口请求，“求府主救许仙一命。”虽然心中还有不舍与依恋，但是……

许仙……许官人，我是来报恩的，不能恩将仇报，不能一错再错，更不能将你拉入我与法海之间的恩恩怨怨，所以……

许官人，日后你也只是许官人，是我白素贞的救命恩人，却不会再有其他的身份。

“你就这么笃定我能救回许仙？”敖素瑄听她那恳求的语气，不由挑了挑眉，再对上她坚定的视线，只能无奈地摇头一笑，“罢了，你想救回许仙，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顿了顿，看白素贞的眼神立刻变成了期待与催促，她这才补充道，“许仙之所以魂魄不能归体，应该是府中聚灵阵与锁灵阵的问题，这里的灵气太过充沛，他的魂魄太过弱小，便会被灵气挤压渗透……

虽然他魂魄离体不过一天的功夫，但是应该已经被灵气浸染了一部分，而肉身却并未受到灵气熏陶，这才无法容纳沾染了灵气的魂魄。”

“府主的意思是，许仙若要魂魄归体，要么就是将肉身变得更强一些，要么就是将他魂魄中的灵气剥离？”白素贞听到这里顿时明悟，只是神情很快就变得为难起来，“可是，素贞并不通晓此类法术……”

“真是欠了你的……”敖素瑄忍不住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是面对白素贞那样绝美的容颜与请求的神情，轻微颜控的她还真没法儿拒绝……

她只能沉声问，“你想让他肉身变强些，还是将他的魂魄削弱些？”

“若有选择，自然是前者。”白素贞连忙回答。

“好吧，既然选择好了，那可别后悔。”敖素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挥手将许仙摆成了平躺的姿势，而后迅速挥舞双手，往许仙身上打出数十道灵气，那些翠色灵气在他的身体上交织成一个奇异的图案，而后渐渐隐没在他的身上……

最后一道翠色灵光落下，许仙的身体陡然间光芒大放，瞬间又收敛无踪……

白素贞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却忽然听到一声惊呼，随即便看到躺在地上的许仙猛然坐了起来，双目陡张眼神恍惚，似乎还没醒过神来。

“许官人，你醒了！”白素贞见状不由大喜，连忙快步走过去，又惊又喜地看着他。

“我醒了……我，我醒了……”许仙先是茫然地看了她一眼，一面恍恍惚惚地嘀咕了两句，忽然间似乎想起什么，顿时大惊失色、口中疾呼，

“蛇！蛇！有蛇！好可怕，有蛇啊！快跑，快逃！快逃啊……”他抓住白素贞的手，猛然撑起身体便要带着她往外逃，而后走到房门口时忽然反应过来，手上一紧，直接将白素贞往后一推，惨白着脸连连后退，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你，你就是那条蛇，你就是那条蛇对不对？你就是那条蛇，你是蛇妖，你是蛇妖！别过来，别过来……”后退时被门槛一绊，差点往后摔倒！

不过在看到白素贞想过来扶他时，他连忙挥手推拒，一面嚷嚷着“别过来，你别过来！”的话，一面转身便往外跑。

“许官人……”白素贞怔怔地看着他，素日里温文尔雅、谈吐得体的读书人，此时却仿佛白日见鬼一般恐惧难当，对她再没了之前的热切与殷勤，只剩下极度的抗拒与害怕……

许官人啊……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我自问相识一个月来，从未生出过害你的心思，也并未表现出任何恶意，为何你会如此抗拒害怕？

莫非只因为我是妖？人妖有别，便是如此吗？

我该庆幸自己决意抽身，并不以自身为祭吗？若是我已然嫁你为妻，你对我的态度，会变成什么样子？也是这般，避之唯恐不及，甚至找人来降妖伏魔？

眼看许仙便要跑出这院子，敖素瑄挥手打出一道灵气，将他安抚下来，便只见他骤然停步软软倒地，脸上惊恐的表情犹在，却是让缓步追上的白素贞彻底死了心。

静默半晌，她方才转身冲原地的敖素瑄躬身施礼：“府主……之前，是素贞想偏了。人妖殊途，岂是那么容易能打破的。”

“你自己想清楚就行。”敖素瑄叹了口气，随后补充道，“既然做了决定，便莫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