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中有三大青楼,一名花锦楼, 一名天然居, 一名揽月阁。
原本三大青楼各有特色、各有所长,来去的达官贵人都挺多, 地位上很难分出高下, 直到有一日, 花锦楼来了一位花魁白牡丹。
色艺双全的白牡丹一朝出场,一曲琴音惊艳众生, 再加上出尘绝世的容颜, 将在场的达官权贵、风流才子都迷得神魂颠倒、不可自拔!
从这一日开始, 白牡丹之名传遍洛阳, 花锦楼也愈发蒸蒸日上, 迅速超过其他两大青楼, 一举奠定了三大青楼之首的地位。
然而美貌无双、风光无限的白牡丹姑娘, 即便有着众多入幕之宾每日捧场, 与花锦楼中的其他姑娘相处也算和谐, 却也无法过上真正无忧无虑、随心所欲的日子。
只因随着白牡丹名声越传越开, 却是惹来了王丞相的觊觎。
位高权重的王丞相可不会直接去花锦楼听琴, 反而直接命下人来接白牡丹入府, 说是要让她单独为相爷抚琴高歌。
而她在去过一次相府抚琴之后,便被好色贪权的王相爷看上了,非要将她纳为第十一房小妾!
她虽并不甘愿, 却也不敢公然违抗, 只能尽力拖延时间。
在她的极力争取之下, 王相爷同意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待遇,命人将她送回花锦楼去收拾东西,再安排轿子和奴仆过来接她去相府……
除此之外,又有一个名为吕洞宾的白衣剑客,时常会出现在她面前,说她身具仙骨、颇有仙缘,劝她随他一同修道,以求得道成仙。
白牡丹并不想做道姑,更不觉得修道成仙有何妙处,自是果断拒绝,可那吕洞宾却锲而不舍,非要度化于她,不免叫人厌烦!
可怜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无亲无故的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将他赶走,只能无奈忍受着他一遍又一遍的言语荼毒。
其实她也想过答应随他修道的可能,倒不是为了成仙,而是为了学些本事保护自己、同时摆脱这些人的纠缠。
尤其是王相爷这种有权有势的,还有吕洞宾这样仗着一身本事压制她的……若是她能有本事自保,又何必如现在这般,飘零无依、全无归处?
可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一旦答应随吕洞宾修道,那便是承了他的情,又怎么好再不搭不理、忘恩负义?
甚至日后修道之时还有可能朝夕相处,届时又如何能躲得过?她本意是想摆脱他们,这样岂不是自投罗网?更何况,道姑不能嫁人,更不可动情,那样的人生有何意义?
再一次逃脱失败后,白牡丹目送亲近的瑛姐拿着她准备的包袱走出花锦楼,那种失望与着急简直难以言喻!
堵在花锦楼门口的相府护卫岿然不动,如同门神一般牢牢看守着进进出出的人群,对于疑似想要逃跑的白牡丹并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心,更不会为金银所动。
即便白牡丹长得再美,再怎么倾城绝世,那也只是一上不得台面的青楼女子罢了,若非相爷看重,尽忠职守的他们根本不会分心瞧上一眼。
更何况,与女色相比,当然是身家性命更为重要。
不过即便他们看守严谨,白牡丹也不想认命。
比起去相府做小妾,她宁愿孤注一掷,拼命逃出花锦楼!一旦成功,那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若是失败……大不了就是一死!
重新收拾了一个包袱,白牡丹观察了大半天,发现前门后院都有人看守,终于决定从花锦楼后院的围墙爬出去。
只不过她刚刚搭上梯子准备爬墙,却忽然瞥见墙头一道白影
略过……
白牡丹吓了一跳,下意识掩嘴将惊呼声逼了回去,抱着包袱连退几步,总算看清了飘飘然立于墙头的白衣剑客。
吕洞宾!又是他!白牡丹气恼不已,一双杏眼恨恨地瞪着他,怒道:“你干嘛呢,大半夜不睡觉,跑这里来吓人!”
吕洞宾剑眉一挑,瞥了一眼墙边的木梯,语气仿佛带了些许戏谑:“大半夜不睡觉的人,好像不止我一个。”
被他这么一暗示,白牡丹倏地红了脸,下意识抱紧了手上的包袱,抬头瞪着他问:“你来干嘛?”
“我是来看你的。听说你要进相府了,从此荣华富贵不需发愁,恭喜恭喜啊!”吕洞宾挑了挑眉,从墙头上飘然而下,脸上带着不羁的笑容,语气似真诚祝贺又似嘲讽挖苦。
“我才不想进相府呢!”白牡丹闻言却蹙起眉头,露出十分厌恶的神色,
“高门大院里那些勾心斗角、草菅人命,我不过是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青楼女子,如何敢卷入那些是是非非之中。真要认命进了相府,只怕过几日就直接抬出尸首来了!”
“没那么严重吧?”吕洞宾听得一怔,随即似乎想到什么,若有所思地道,“既然如此,不若随我修仙得道,长乐逍遥?”
“你还真是够执着的。”白牡丹皱着眉头,再一次严肃地拒绝道,“我说了不去的。人生短短几十年,不顺从心意逍遥自在,何必非要去为难自己?入道门就要遵守那些清规戒律,对于我这样爱慕富贵、喜欢钱财的俗人来说,岂不是自己找来金箍套住自己?”
听到这话吕洞宾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提议道:“你若是答应随我同去修道,我便将你救出花锦楼,你觉得如何?”
白牡丹却不理会他提出的条件,紧紧抱着自己的包袱,郑重地道:“你若能救我出去,除了修道之外,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这边二人正有些僵持,花锦楼二楼的某个房间内,却是有一道浅紫色身影驻足,仔细地将后院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穿着浅紫色罗衫的少妇静静端坐,桌边放着白牡丹之前准备好、但没能成功带走的小包袱。
“东华……千年情劫你就好好受着吧,再过些日子,我就带牡丹去月老庙求姻缘线,务必将你绑得牢牢的,再也别想得道成仙!”
少妇的唇角闪过一丝冷意,神色冰冷得让人止不住心头发寒。
面对无法成仙的东华,她尚有可能杀死他为夫报仇,一旦吕洞宾再次得道,位列八仙之首,要杀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为何如此怨恨吕洞宾?”略有些惊讶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紫衫少妇惊了一跳,下意识站起身来侧首看去,却是一翠衫乌发、姿容倾城的女子款款而来,正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被她托付了蛟蛋的那位道友,她手上还捧着一枚……蛟蛋?
这蛟蛋可比分别前大了之前两圈,两只手掌都包裹不住,花纹也越发精致深沉了,熟悉的气息叫她不自觉红了眼眶,原本那些警惕与不安,尽数化为怀念与欣喜。
“孩子!”少妇忍不住惊喜地看着她,一句“多谢道友!”说了一半,却她又有些困惑地问,“道友不曾将这孩子送去龙宫?”
“我去了一趟东海,可惜龙王不在,我也不敢随意将蛟蛋给人,便又带了出来。”敖素瑄颇有些遗憾地回答,而后又略带好奇地说道,“春瑛,你还没告诉我,为何如此怨恨那吕洞宾?”
春瑛略一迟疑,还是将实话说出了口:“吕洞宾是上界的东华上仙转世,也是我的杀夫仇人。”
“东华上仙?”敖素瑄怔了怔,本想再问两句,但
注意到她一脸渴望地看着手中的蛟蛋时,便干脆将蛟蛋递了出去。
春瑛犹豫了下,双手微颤着接过蛟蛋,抚摸着柔滑清凉的外壳,感受着截然不同的重量……
不到三个月的功夫,不断吸收到充沛灵气的蛟蛋已经大了不少,比起初初产下时看起来要粗犷些,颜色也越发深沉,显然吸收灵气时并未有任何懈怠,也让她放心不少。
春瑛不由暗自庆幸,虽然没能送到龙王那里,但敖素瑄看起来还挺会养孩子的,虽说少了一些天材地宝的滋润,蛟蛋的成长速度也挺快的,比起正常蛟蛋还要快些,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
对了,龙王不在东海龙宫,那他究竟去了何处?莫非是……出来找她的?
可得想办法查一下他的行踪,否则若是碰上了什么不该碰的,或者坏了魔主的大事,只怕东海水族都要跟着一起遭殃!
“你是……娘亲?”手下的蛟蛋忽然动了动,一个奶声奶气的童稚声音响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蛟蛋如今还小,又不能视物,如今只能靠气息来认人。
虽然与生蛋之人阔别了近三个月,但许是母女连心,蛟蛋对于生母依稀还有些印象。
春瑛听到这稚嫩的呼唤却是忍不住颤了一下,只觉得整颗心都软成了一滩水。而后她似乎想到什么,连忙开口道:“我不是娘亲。”
顿了顿,她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敖素瑄,十分坚定地解释道,“等她回去龙宫后,那就是龙王最为宠爱的东海三公主,没必要将我这自身难保的牵扯进去……世上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获得最好的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