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人工湖被远光灯照的透亮,一切掩藏在黑暗里面的东西都被照了个清楚。
老大被一招制服,底下小弟们慌了神。
待他们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只有一辆车,下来只有两个人,其中还有个女人的时候,恶从胆边生,对视一眼朝着顾渊齐齐扑了上去。
混在其中的平头男咬牙道:“干完这一票,下半辈子就有着落了,快点!”
其他人理智回笼,脑子一横,迅速动了手。
顾渊的全部心神都凝在了辛娆的身上,满脑子都是“阿娆知道自己骗她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一连串问题,又哪里会关注周遭的危险?
带头的平头男冲了过去,而顾渊还傻傻地站在原地,仿佛脚底生了根,完全不带半点挪动的。
辛娆更气了。
但……
不管怎么说,自己挑的人,就算隐瞒的秘密再多,也轮不到别人欺负。
三两步上前拽住顾渊往身后一拉,辛娆面无表情地擒住手持木棍而来的平头男,眯着漂亮的桃花眼缓缓露出一个笑,“动我的人,你得到我的允许了吗?”
平头男:“……?”
下一秒。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平头男手腕传来剧痛,不等他哀嚎出声,手上的粗木棍已然易了主,耳边风声咧咧,随之一道的是腿骨处的闷响。
“嗷——”
“痛痛痛……”
“救、救命!”
不算粗壮木棍在辛娆手里仿佛有了灵魂,虎虎生威,一棍子一条腿,眼疾手快,下手准狠稳,惨叫声此起彼伏,叫人闻者伤心,见者泪流。
压根不需要帮忙。
反而那群混子才是需要被救助的对象。
素白长裙随着动作随风飘动,看似纤细的光洁手臂肌肉匀称,每一个动作既优雅又迅速,如此大的反差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暴力美学。
辛娆很少有生气的时候。
为君者,最忌情绪外露,在大嬿二十来年,她生气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数都习惯性地将所有情绪压在心底,从不让底下臣民看见,以此胡乱猜测。
来到这个世界后,辛娆才有了不小的改变,但要说真正的生气,这是头一次。
气的是顾渊的隐瞒腿伤。
气的是顾渊的以身试险。
更气的是,是那次顾渊那次的烫伤,还有今日……
辛娆煞神附体,力道更重了,直叫一群混混嚎的更厉害。
“老板,这、这还用我们上么?”
后面赶过来的几个特聘安保人员看着眼前的一幕,看呆了眼。
唐灿打了个激灵,如梦初醒道:“快快快,快去帮忙,这些都是证据,你们可千万别让辛娆把人打死了!”这下手是狠,是真往死里打啊。
其他几人迅速上前捆人。
唐灿迅速拉着顾渊到一旁,看着好友慌乱闪烁的目光,心里小声默哀——
兄dei,你完球了!
·
局是早早布下的,唐灿早在搭载辛娆一路跟随的时候,就将事情大差不差的说了出来,眼下将人控制住后,毫不犹豫地将所有证据搜集起来,立刻报警。
期间顾渊无数次想和辛娆聊聊,每次都会被后者有意无意地掠了过去。
一行人进警局备案,录口供。
得知这是谋杀后,且有了实质性的证据后,所有警官们全都拿出了十二分的戒备,连夜审问受雇的几个混混,针对这桩案件迅速展开调查。
至于混混们身上的断腿,以及他们对辛娆的控诉……
警官们看看盘靓条顺,细胳膊细腿的大明星,转过头将人训斥了一遭:都敢杀人了,被打断腿也是活该,就算是人做的,也是正当防卫。
没看行车记录仪之前,竟无一人相信混混们的话。
被打断腿的混混们:“……!”
简直没天理!
待一切都整理好,差不多已经是零点。
唐灿带着人还在警察局里跟进案件,顾渊和辛娆一个作为受害人,一个作为受害人女朋友,录完口供就能离开,二人走出警局大门,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对方。
事情太多,顾渊脑子一片混乱,竟一时间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对上那双漂亮的,没了往日浓情蜜意的桃花眼,心里一慌,连忙抓住辛娆的手腕,哑着嗓子道:“阿娆,对不起。”
遇事不决,先道歉再说。
顾渊万万没想到之前自己还唾弃成叔只会这三个字后,不久后的自己就步了他的后尘。
但如今事态紧急,他也顾不得其他,微微用力将人拉入怀中,头一次品尝到了完全将人环抱住是什么样的滋味儿。
辛娆身上好闻的香味在鼻尖萦绕,须臾又被阵阵凉风吹走了去,吹的顾渊心底哇凉哇凉的,总是害怕自己下一秒就马上要失去她。
侧头在莹润如玉的耳垂上落下一吻,顾渊双手不自觉地加大力道,说:“阿娆,事情太多,你先听我解释行吗?”
辛娆半垂眼帘:“嗯,你说。”
顾渊松开人,见她神情淡淡,心慌意乱地用右手分开辛娆的手指,与其十指相扣,死死握住。
他脸上常挂着的温和笑容顿消,满嘴苦涩。
“顾家的事情你应该从唐灿那边知道的差不多了,就是他说的那样,今日是顾临和许家人针对我的一个局,我得借着它来拿捏把柄,才有足够的证据复仇。”
“至于我腿的事,一开始只是为了抓出身边的奸细,后面知道成叔后,我就干脆隐瞒下来,将计就计。”
“和你谈恋爱的这段时间里我无数次想跟你说这件事,但……”
“但是你不信我。”
辛娆语气淡淡的陈述事实。
顾渊慌乱反驳:“不是!我只是担心这件事会把你拉下水。”
辛娆摇摇头道:“不对,顾渊,你只是在担心这件事外泄之后,全盘计划有泄漏的风险罢了,这个局最重要的一环便是你的腿伤,若它对外一直都是好的,这份计划未必能成功。”
就因为顾渊演的太好了,所以这次证据确凿,将幕后之人连根拔起格外的顺利。
换位思考。
若她是顾渊,在群狼环伺的处境下,她同样会选择隐瞒下去,做出这样的选择无可厚非。
理智告诉她要谅解,可从情感上,辛娆还是有点难受。
而且,她最为在意的点也不是这个。
“阿娆,我……”
顾渊张嘴再欲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又可耻的咽了下去。
解释什么呢?
他心底那些隐秘的、丑恶的、卑劣的只希望让辛娆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心思,说了出来只会叫人害怕,也许会导致辛娆逐渐远离他,收回那些温暖的爱意。
都说人生来总归要吃苦的。
可对顾渊来说,在遇到辛娆之前的一切都是苦的,品尝过甜的滋味儿,谁又甘心放手?
·
等了许久,顾渊未曾开口。
辛娆被夏风吹过,浑身隐隐有些发冷,喉咙更是痒的厉害。
须臾。
她垂眸扫了扫那双行走自如,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大长腿,从包里拿出手机准备叫车,冷静道:“顾渊,我觉得我们需要几天时间好好整理一下彼此的情绪。”
自己再面对眼前这个锯嘴葫芦,辛娆都怕自己忍不住发脾气了!
殊不知,这话在心慌意乱的顾渊耳朵里变成了分手的信号,脑子里瞬间警铃大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力将辛娆重新嵌入自己的怀中,双手不自觉地收紧,凤眸变得幽深。“阿娆,不许说分手,也不许离开我。”
“……”
她什么时候提过这一茬了?
辛娆一脸莫名,听着顾渊声音从未有过的冰凉,隐约窥见了平时躲藏在那张温文尔雅面具后面的一角,不待她细想,下一秒,整个人腾空而起,被顾渊打横抱起,朝不远处的车辆旁走去。
“顾渊?”
辛娆满是疑惑,稍稍挣扎。
顾渊低头以吻封之,将人放入后车座,踏步而入关上了车门。
不等辛娆回过神来,他倏地把脑袋埋进了辛娆的颈窝,低声示弱道:“阿娆,只要不提分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用最硬气的动作,说着最软的话语。
还是自己挑中的人。
搁谁,谁受得了?
滚烫的唇落于颈间,呼吸痒的辛娆的心头微颤。
听着顾渊带着祈求的卑微之语,就算她明知道是顾渊装的,刚硬起来的心肠也忍不住软了几分,没忍住环手回抱住对方。
辛娆咬牙道:“不管你心里还在编造什么样的谎言,你都给我想清楚能不能瞒得过我,要是瞒不过就给我老老实实说实话。”
“你这腿,究竟是什么时候好的!”
“……车祸后三个月差不多复健好的。”
顾渊埋在辛娆的颈窝,压根不敢抬头看她,但同时回话的时候也不敢有任何的隐瞒。
辛娆听着听着心里突然就难受了:瞒着外人,夜里一个人在家复健,得花多少的时间,多大的毅力才能坚持重新站起来?
心酸的不像话。
辛娆语气缓和了几分:“所以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你就能走路了?”
顾渊闷闷地应了声:“嗯。”
辛娆:“那上次被开水烫伤,也是你故意为之,狠心任由开水烫到有知觉的腿上,你也不怕疼!”
顾渊:“我让唐灿打了麻醉剂,那时候的确没感觉,不过后面药效过去之后还是很疼,还好有阿娆陪着,也不是那么疼。”
他很是怀念那个时候。
女朋友眼里的心疼和满眼的爱意,对他来说就是最佳的止疼药,一旦上瘾,便戒不掉了。
甚至,顾渊很是遗憾那次伤为什么好得那么快。
“所以,你知错了吗?”辛娆语气顿变。
“知道错了。”顾渊在辛娆锁骨处蹭蹭:“我错在没有早点跟你说腿好了的问题。”
“不对。”
“……?”
答题错误,顾渊抬起了脑袋,明明浑身上下都清楚告诉旁人他已经是个成熟男人,但此刻用迷茫的眼神看人的时候,依旧显得有些傻里傻气。
不同以往的优雅俊逸。
叫人忍不住的手痒。
也格外的欠。
辛娆伸手捏住了男人的两边脸颊,瞬间将笑容收回,冷冷道:“嘴上道歉的痛快,但你压根还没有完全认清自己的错误在哪里,等你想清楚我们再谈。”
话落。
人就准备下车。
顾渊又哪里会轻易叫人离开他的视线?
“阿娆,不许走。”
才收好利爪獠牙,软萌示弱的猛兽急了,一把将人重新摁回后车座上,歪头吻了过去,急切又焦躁地寻求辛娆的回应,深邃幽暗的眼眸里哪有以往的稳重自持,甚至隐隐带着些许疯狂。
不太对劲。
辛娆看着顾渊的眼眸,心里蓦地闪过这个念头。
“唔……”
唇角被咬破,走神的辛娆没忍住发出一声闷哼。
顾渊衔住柔软的唇瓣,忍耐着内心的焦躁,微喘着说:“阿娆,别离开我好不好?我会乖,你不是很喜欢我以前的模样么,以后我都会这样,好不好?”
惊慌失措的,惶恐的,又隐约有些病态。
眼眸染了一丝猩红。
辛娆微惊,也顾不上去翻旧账了,只安抚性地揉揉男人后颈,道:“不用,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刚才骗你的,谁叫你之前骗我?还不能让我欺负回来吗?”
“……”
顾渊没答话,只死死地抱住她,缓缓平复心情。
许久。
他松开手,抚额道:“对不起,刚才是我情绪太过激动了。”
辛娆被他刚才的反应吓一跳,这会儿再提起腿的事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眼眸对视之间,两人都清楚的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担忧,也都清楚的看到了那些探究。
“你……”
“你……”
二人同时开口,又齐刷刷地闭了嘴。
辛娆定定地看了顾渊十几秒,就在对方眼神闪避,即将逃开的瞬间,泄气地反手抓住顾渊的手,无奈道:“算了,有些事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什么时候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谈。”
顾渊忐忑道:“腿的事,你不生气了?”
辛娆道:“阿渊,我生气的从来不是你瞒着我腿伤,布局的那些事,我只是生气你从未将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屡次以身犯险。上次的烫伤,今日的种种,以你的聪慧,明明会找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却……”
话说一半,辛娆没吭声了。
没办法。
人是她选的,就算她如今发现顾渊的性子与外表完全不一样,甚至有些偏激。但她能怎么办,自己的人,含着泪也得自己宠着,更不用说对方这么急切的实施计划大概率与她有关。
这么一想,辛娆更加说不出责怪之语,而且,她自己对顾渊不一样也有所隐瞒吗?
最后。
她舔了舔嘴角的伤口,没忍住上前在顾渊的唇角同样的位置咬了一口,轻声哄道:“反正别的不说了,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再跟我谈谈,到时候我说个秘密给你听怎么样?”
虽然大概率顾渊那次在横城的时候,就已经猜出自己来历不对了,那个女孩子的舞台,她以前是看过的,露脐装的后腰可没有任何的疤痕。
可如今是她自己开口说的,将心比心,她也不想以后顾渊有任何隐瞒她的地方。
辛娆不希望,也不允许。
听见这话,一直呆愣着的顾渊才有所反应。
“砰砰砰——”
心脏跳动的频率快到不像话,似是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似的,对上那双满满的,都是他的身影的黑眸,顾渊真情实意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满腔喜意无处诉说。
最终,他无法忍耐地将辛娆抱上自己完好无缺的腿,仰头露出修长的脖颈,牵着辛娆的手落在自己不断上下滚动的喉结骨上,轻笑道:“阿娆,刚才不是说要欺负我吗?现在要不要再欺负一下?”
男色惑人。
才啃咬过的唇角还带着点点血珠,就像是被辛娆留下的印记一般,如今这般动作,倒像是心甘情愿地臣服,成为辛娆的所属物一般。
辛娆眼神顿时变了。
浸在骨子里的掌控欲让她心思涌动,偏偏顾渊还在发出低低的笑声,好听到耳朵都开始泛着酥。
大拇指微微在喉结上抚了抚。
辛娆揪住对方的衣领倾身上前,恶狠狠的‘欺负’过去,只心中愤愤:果然大嬿跟这个地界的男子是有区别的,阿渊怎么跟个妖精似的,这么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2-1922:31:25~2022-02-2022:1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卢10瓶;奇奇怪、舒亦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