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顾家的事到底是被人传了出去。
顾临和许家兄妹雇凶杀人的事证据确凿,隔天一早就在顾仲霖的婚礼上,被警察当众抓走,引起轰动。
这一动作,可以说是让顾仲霖名声扫地,引起不少人的诟病。
顾仲霖在意面子,看着婚礼上淡淡浅笑,完全站立起来的大儿子,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这是顾渊的一场复仇。
而且是踩着他脸面上的复仇!
一想起这个。
顾仲霖怒不可遏,训斥道:“逆子,你是存了心思要在我的大好日子上这么做,顾临再怎么不对,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你不明白?”
顾渊淡淡道:“顾临两次要我的命,我还能自己挑日子不成?”
顾仲霖丢了面子,气得不行。
后面细想,才觉得是自己给顾渊的权力太多,才导致他行事丝毫没有尊重过自己,于是难得想起事业,想回来重新掌权,给顾渊看看什么是姜还是老的辣。
但他想,华耀的股东们可不想!
以前他们只觉得男人么,花点儿就花点,反正不影响事业就行了。
如今不一样,你这都五婚了,底下这么多个孩子了,还任由许家搞出这么大一件事,你一回来影响的可是整个华耀集团的利益。
所有人都不是傻子,与其要这么一位,还不如继续拥护着顾渊坐镇。
远在外省录节目的顾曜一收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家哥哥这边,就连墙头草顾启眼看着顾渊这么快准狠地将顾临送入了狱,也迅速倒戈,什么小动作也不敢做了。
底下年纪更小一点的见状更不敢冒头,冲着顾渊哥哥,哥哥叫的欢。
顾渊羽翼丰满,这两日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也懒得跟顾仲霖打什么擂台戏。
在隔日的全体董事会议上,他以绝对的优势权拿下了华耀的掌控权,还似笑非笑地回了他一句:“还得多谢父亲的几段婚姻。”
旁人且不明白什么意思。
唯独顾仲霖拿过他递来的文件,扫了上面的控股权一眼,愣怔着坐回了原地。
其实他早在决定回华耀的时候就有点后悔了,当个闲人他不香嘛,如今硬着头皮回来,看到在场几乎换掉了一半的新人后,还是不禁愣怔了几分。
时光匆匆。
当年他看着出生,尚在襁褓里咿咿呀呀的小婴儿如今能独当一面,做个掌舵人了。
待会议结束后,他将顾渊留了下来。
顾渊从善如流地留下,本以为顾仲霖会帮着顾临求求情,却不知顾仲霖望着他许久,似是在透过他的身影在看某个人。
须臾。
他冷脸道:“现在的华耀已经是你的一言堂,我无话可说,但顾曜、顾蓝那几个,你帮着照拂一下就行,我明天会出国。”
“去哪里?”
在这个家,父不像父,子不像子。
顾渊想过顾仲霖留他下来会暴跳如雷,或是破口大骂,又或者是出气不够,扇他几耳光,却也没想过会听到这个消息,颇为意外。
顾仲霖只站起身,很是干脆的说:“昨天邂逅了一位极有魅力的女士,我跟她很合得来,不过她是法国人,明天就要回国,我去旅旅游罢了……”
或许是人老了,心也跟着老了。
顾仲霖经过短暂生气后,其实对华耀被顾渊掌控在手心的事早就有了准备,如今看着他真正的独当一面,感觉他颇有自己当年的风范,心里还诡异地觉得怪自豪的,就连被他将面子往脚底踩的事也没去计较。
至于许家和顾临么。
他倒是觉得跟了他二十多年的许云莲有点可惜,至于顾临这个亲儿子,倒也没什么感觉,烂泥佛不上墙,眼皮子浅,手段狠毒,跟他完全不像,进去了也不可惜。
总归华耀有顾渊保驾护航,他玩着舒心就行了。
顾渊听他这么一说,惊愕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顾仲霖却像是瞧出他的疑惑一般,拍拍他的肩头,叹道:“本来华耀我就打算交你手里的,如今拿去便拿去,我倒是躲了个清闲。只不过听说你最近也谈了个小女朋友?喜欢就娶回家,等什么时候不喜欢了,离了再结就是。”
言语轻飘。
好像在他嘴里,婚姻大事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鬼使神差地。
顾渊反驳了一句:“我不像你。”
顾仲霖微愣,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认真看了顾渊好几眼,拍拍他的肩头,冷哼道:“你确实不像我,不管是脾气还是长相,倒是更随你母亲一些。”
又犟,又认死理,追求什么永恒的爱情。
可他顾仲霖不一样,从小他就不怎么向往事业,与顾渊母亲成家也不过是父母相逼,被迫为之,但他骨子里向往的永远是自由。
“兜兜转转二十来年,总归华耀还是回到赵姝雅儿子的手里。”
顾仲霖拍拍顾渊的肩,松了一口气。
转身离去的步伐轻盈,像是一尾没了后顾之忧的鱼,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大海畅游,不会因为任何一件事而停留。
顾渊思及他的话,低眉哂笑。
像她么?
某些方面来说,也没什么不好……
·
“唐灿,阿娆的烧退了没有?”
整理完华耀的事务,顾渊归了家,鞋还没换,就急匆匆地询问。
自两天前的那场闹剧后,他和辛娆解默契地将心里最大的结放在到了心底,谁都不去提它,但就在当天他带着辛娆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着了凉,当晚就起了烧。
连着两天都是唐灿带药上门。
顾渊急着处理公司事务,也只能叫阿姨和唐灿过来看着。
不论在公司心情再差,如今归了家也都消耗地七七八八,面上叫人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唐灿此时正百无聊赖地调着台看电视,往后扫了一眼道:“退了,不过还在房里注射盐水,小曜在楼上看着。”
“……小曜什么时候来的。”
“半小时前。”
唐灿随口答道。
旋即。
他好像感觉后背略有点发凉,转过对上那双瞬间阴沉的眼,没好气道:“喂,不是吧?你这乱吃飞醋的劲能不能改改,我是医生,小曜是你亲弟,这醋也乱吃?小心等会儿你家那位胖揍你一顿。”
“……”
听着前半段话顾渊毫无反应,听到后面倒是迅速收敛,一派温润优雅,随后清了清嗓子道:“我去楼上看看。”
脚步匆匆,跟面上的从容截然相反。
唐灿看着好友的背影,没忍住想起之前与辛娆聊起顾渊时满眼的心疼,为好友感到高兴的同时,也稍稍的有点心塞——啧。
恋爱的酸腐味太过浓郁,他现在也好想脱单啊!
楼下此时酸泡泡冒的一大片,顾渊丝毫不知,只脚步匆匆地上了二楼,但真到辛娆所住,此时大敞着的客房门边,又忍不住放轻了脚步。
“……反正你放心,我哥跟我绝对不一样,他这人长情的很,以前我送他的玩具,他现在都还收着放在杂物间,用纸盒子一个个分门别类收藏好呢。”
房间里顾曜小嘴叭叭,卖亲哥卖的那叫一个毫不犹豫,彻彻底底。
辛娆明里暗里,问了顾曜不少关于顾渊的问题,这乍然被揭了短,喉咙微痒,没忍住发出低低的咳嗽。
顾曜连忙把保温杯递过去:“好好好,我不打趣你俩了,免得等会儿我哥回来要收拾我了。”
几口温水润喉。
辛娆勉强压住喉间的低咳声,笑道:“他是豺狼还是虎豹,能叫你这么害怕?”
顾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也不是说豺狼虎豹吧,主要是因为从小我就是我哥带大的,他严厉起来,有点像别人家里父亲的角色……”
古时候总有人说长兄如父。
现代人很少有这样的概念了,每个家庭成员的身份几乎都是十分明确的。
但在顾家是不一样的,顾仲霖毫无家庭责任感,家里这么多孩子几乎很少去管,基本都是丢给续弦们。
后者大多也不是省油的灯。
遇到脾气好的也还行,井水不犯河水就是。
遇到那些个脾气不好的,往往就需要顾渊出面管着底下的弟弟妹妹们了。
“就是顾临那个白眼狼,小时候也受过我哥的照顾呢。”顾曜说:“所以我哥真的很好,比我好一万倍!他这些年过的很辛苦,好不容易身边有一个你在,辛娆,我希望你能对我哥再好一点,别看我哥有时候面上不显,心里肯定可乐了。”
知道全部事情经过的顾曜也是吓的够呛,如今说起亲哥,一箩筐的好话倒都倒不完。
“你怎么知道?”
辛娆好奇询问了一嘴。
顾曜撇撇嘴:“以前我小时候不是养过一只小狗么,后面都是老哥在养,嘴上嫌弃狗毛太多太脏,背地里我都偷偷看见他好几次抱在床上睡觉了!明明就是传说中的口嫌体正直!”
“……咳,咳咳。”
辛娆没忍住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直咳的浑身皮肤都泛着红,眼神微微闪烁。
这件事么。
她的确是深有感触的。
顾渊背后的一面其实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可爱许多,也霸道许多。
以前表现的风度翩翩,优雅温和,现在也不知道是因为被自己拆穿的缘故,还是因为误会自己要分手的缘故,粘人的紧。
偶尔会露出点强势的占有欲。
掩藏的很好。
但辛娆还是看到了,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反感,实际上,看着对方因为她的举动而展露出强势的一面,心底倒是探究居多,甚至想完完全全了解顾渊这个男人最深的一面究竟是什么样的。
不管什么样,她都不会讨厌,甚至隐隐有些心疼,只想着再多宠一点吧,让他不会再有任何的后顾之忧,只要做自己便好了。
无论是什么模样。
她都是喜欢的。
这话,辛娆从来不会说,只这两天烧的迷迷糊糊间,无意瞥见悄无声息靠在自己床边的黑影,心中想到的。
越喜欢越心疼。
一想起顾渊从出身起,家里亲爹不管不问的,辛娆犹豫一二,没忍住道:“那你们的母亲呢?”
“母亲啊……她有点偏激。”
顾曜提起这个有点犹豫,想了半天也只给了‘偏激’这个形容词。
辛娆没忍住蹙眉,没由得想起了两日前顾渊在车里临近失控的情绪,不等她细问,门口传来了‘踱踱踱’的脚步声。
下一秒。
顾渊的端着一盘水果走至门前,嗓音清润道:“阿娆,身体好些了吗?”下午的阳光斜斜地打在他的身上,愈发衬得他才貌双绝,身材绝佳。
顾曜立马起身,十分懂事道:“哥,你们聊,我去找灿哥开黑。”
话落。
人就跟个弹簧似的,立即逃窜而出,快如残影。
“你吓到他了。”
时间太过凑巧,辛娆不得不怀疑他是有意为之。
顾渊全当没听见似的凑过来看了眼盐水的刻度线,坐在床边叉了块梨子肉递到辛娆的唇边,“梨汁止咳,吃两口。”
“好。”
辛娆顺着他连续吃了五六块。
但往日身强体壮,战场上受了重伤的女帝大人不过因为一个小小风寒就被这般贴心照顾,还是有那么点抹不下面子的,觉得喉咙的痒意压下去不少,才撇撇头拒绝。
“不要了,现在有点吃不下。”
“好。”
顾渊没勉强,一边盯着她,一边慢条斯理解决掉剩下的梨肉。
眼神露骨。
像是将辛娆看作是盘中水果般,恨不得一口一口吞下肚。
连着被这样的眼神盯了两天两夜,饶是辛娆在心里给自己做着自我建设,还是被盯的浑身不适,最终妥协地掀开被窝一角:“上来躺躺?”
反正半夜偷偷摸摸跑她床边可怜巴巴地占了个地方,也不是第一回了。
她懒得拆穿罢了。
顾渊合衣上去,小心翼翼地避开辛娆注射着盐水的手,将人完全搂入怀中,发出了心满意足地喟叹:“你身上好香。”
说完就侧头想讨要个亲亲。
辛娆迅速避开,反手给了他一手肘:“我感冒还没好,不想被我赶下去,就老实点。”
顾渊委委屈屈的回了个‘哦’。
辛娆中午才退的烧,也不知注射的什么药物,这会儿浑身温度有点低,被后面滚烫的人肉抱枕微微靠着还怪舒服的,眼睛便悄悄合上,略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她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
耳畔传来顾渊的声音:“阿娆,我生气了。”
辛娆半梦半醒:“嗯?”
顾渊紧了紧抱住人的双手,用下巴蹭了蹭她的秀发,哑声道:“很多事你没必要问顾小曜,你可以问我,我都会认真回答的。”
辛娆捏了捏他锢在腰间的大掌,轻哼道:“房间里突然好酸,哪家的醋坛子摔了?”
顾渊抱紧,凑她耳边道:“你家的。”
“啧,醋精。”
辛娆吐槽了一句,旋即扛不住睡意彻底睡了过去。
她现在哪能不知道顾渊这个锯嘴葫芦心眼子多?
问他?
还不如靠自己做梦来的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