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视线先先步到达的,仍然是精神力。
无数金属件拼凑出来的轮廓被清楚地探明,肉体却并未像大多数同胞那早已腐朽。
它伸出湿冷黏腻的触须,紧紧捆绑着人类的脚踝,将她拖进望无际的深海中。
吸盘上附有金属薄片,吸附着脚踝和小腿,刺进柔软的皮肤,血是最的润滑油,又激起了肉身分强的食欲。
余下的触手紧紧扒着矮墙,力让本就脆弱的混凝土接连崩塌,尖叫刺破夜空,掩埋在轰隆声响。
人类的身躯在它的面前,显得那么渺小脆弱,她拼了命地抓住身边能够碰到的有东西,朝着正将她拖向死亡的怪物竭力砸。
石块砸在机械体上,发出金属撞击的脆响。
陈词在距离岸边十五米处停下。
他从外套口袋『摸』出大前天发现的两颗子弹,迅速装填进弹夹,双手持枪。
抬手,瞄准,扣动扳机,只需要秒。
听到的却只有咔嗒声沉闷响动。
这把不知在抽屉放了多久的枪子弹早已受『潮』,哑火得是那么天经地义。
陈词的表情变都没变下,他立刻退膛,重新装填,再度瞄准。
哑火的子弹掉落而出,砸在地上,陷出个小小的土坑。
砰——!
枪声炸裂,十五米的距离转瞬即逝,子弹准确无误地从乌贼的睛穿入,巨大的冲击力搅烂弹周围的组织和内脏团,最终从头的背侧穿出。
将人类拖拽进深海的力,有瞬的停滞。
精神力侵入软体动物并不发达的神经系统,在强烈至极的捕食欲望中,寻找将其压制的可能。
下刻身体遭受重击的疼痛席卷而来,有腕足狂『乱』舞,应激反应终于盖住了食欲。
陈词专注精神,就要继续入侵乌贼的思维,就见身影旋风般从他身侧冲出。
傅天河手握着根撬棍,从矮墙急速跃下,他灵活闪身躲过狂『乱』挥舞的腕足,猛抬双臂,狠狠刺在了乌贼两条长触腕的根!
死死缠住脚踝的腕足终于松开了。
“快跑!”
傅天河大声吼,他脚踩住还想要继续抓住猎物的触手,将手中的撬棍对准十条腕足中央的口,狠狠刺!
铛——!
巨大的力顺着撬棍传来,甚至都震得傅天河双臂发麻,在那狰狞的口器之中,乌贼的口膜竟然已经完全机械化!
十根腕足如花般向着四周绽放,又猛然缩紧,竟是想要把傅天河整个包裹其中!
强劲的腕足表面覆盖着数不清的金属件,只要被它们卷住,必定会转被戳成筛子。
傅天河却没有躲开。
他仍旧站在原地,双臂绷起的肌肉几乎要撑裂衣料,爆喝声,手中撬棍竟硬生生戳透了那层机械口膜,直直『插』进了乌贼巨大的头!
米多长的撬棍整根没入,从乌贼的消化开始,刺破内脏囊,擦着它金属构成的内骨骼,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响。
剧烈的疼痛席卷了乌贼的整片意识,本想帮傅天河把的陈词立刻撤出精神力。
傅天河后退两步,他把捞起挣扎着半天爬不起来的女孩,将她整个扛起来,迅速撤离危险地带。
傅天河来到陈词身边,将人放在矮墙之后。
这是个十七八岁的beta少女,短发蓬『乱』,衣物脏污,受伤的脚踝伶仃,瘦得几乎是营养不良。
她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丁点疼痛的声音,嘴唇干到起皮,深刻的裂口甚至出了血。
陈词蹲下身,检查她腿上的伤口,乌贼腕足的金属片隔出十几细长的口子,正不断流着血,因猛烈挣扎,沾染着许多砂石。
“得先清理下。”陈词又看了看她的双手,十指的指腹几乎都磨破了,掌心是片模糊。
傅天河点头,他俯身拎起情急中被扔到边的探照灯,回到已经渐渐不再动弹的乌贼身边。
这棍实在太狠,物理学圣剑破坏了乌贼的大分生物组织,让它连退回身后的海洋都无法做到。
光照亮片狼藉的战场,傅天河才惊觉刚才到底有多惊险,各种碎石遍布,稍不留神就有崴脚的可能。
旦跌倒,就是死路条。
高度机械化的外骨骼牢牢保护着乌贼的内,只有被陈词枪打穿的睛,是『裸』『露』在外的。
如果不是他硬生生戳透了口膜,估计谁输谁赢还不定呢。
傅天河重新来到触腕之中,他将手伸进口器,抓住撬棍末端,脚踩着乌贼头,用力将撬棍拔了出来。
乌贼只是抽搐着,腕足末端挣扎卷动,却无法做出有效的抵抗。
撬棍彻底抽出的那刻,蓝『色』血『液』和黑『色』墨汁从伤口处涌出,近乎是倾倒般打湿了下方大片地面,腥臭味加浓重。
撬棍上满是各种黏『液』,傅天河颇嫌弃,他走到海边稍作清洗,才拿着干净的撬棍回到陈词身边。
乌贼的头和躯干分长约两米,已经算很庞大的体型了,它的机械化程度挺高,傅天河打算等天亮之后,再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用的零件。
“走吧,先带你处理伤口。”
他蹲下身,在陈词的帮助下背起女孩,陈词拿着撬棍和探照灯,三人起回帐篷。
他们的小营地端端立在原处,陈词拿了瓶子净化海水,傅天河将女孩放在石板上坐着,帮陈词。
两人拿着三瓶水过来,陈词递给女孩,示意她先喝点。
女孩显然渴极了,口喝了大半瓶,她『舔』『舔』嘴唇,细小的结痂再度裂开,血又流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陈词她。
女孩声音嘶哑,怯怯地:“火柴棒。”
这听起来不像是人的名字。
“你是附近的拾荒者吧。”傅天河倒见怪不怪,地下城的人们也分三六九等,像是这种只能在滨海区生活的,大概率极度贫穷,随口拿身边的物件取名都是正常『操』作。
火柴棒嗯了声,她仔细看过陈词和傅天河,诚恳:“谢谢你们。”
“没,先处理下伤口。”傅天河拿出小型医疗包,陈词则用清水给火柴棒清洗伤口处的砂砾和泥土。
之后陈词用棉球擦干,抹上碘伏和『药』粉,确定血正在慢慢止住,才再缠上绷带。
这是陈词头次给谁处理伤口,虽然没做过,但陈词脑子没题,也处理的有模有。
傅天河坐在旁,和火柴棒交谈,也了解到情的经过。
遗弃郊区位于回收站的下方,经常会有从回收站掉落下来的废弃物,而原初生物们的尸体又带有大量机械体,让这片区域成拾荒者们最爱光顾的地方。
火柴棒也是其中之,她隶属于附近某个聚居地,照常出来拾荒,天『色』渐晚,她匆忙赶回营地,却『迷』了路。
夜晚并不会因体恤她而慢点降临,最后抹霞光沉于海平面,无边黑暗彻底将她围困。
火柴棒带了手电筒,但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电池只坚持了二十分钟,便电量告罄。
比黑暗恐怖的,是对未知的恐惧。
火柴棒尽可能地远离海岸,她想要找个相对完整的建筑,起码能让她凑活晚,却踢到了某个柔软的东西。
接下来的情就不用了。
她被乌贼的腕足缠住,夜『色』之中,没人知晓它是什么时候爬上岸的,乌贼拉扯着火柴棒,就要退回海,享用这顿每餐。
如果不是陈词和傅天河赶到,名火柴棒的女孩就会消失在世界上,不引得任何人注意。
陈词安静地听完,火柴棒渴了很久,现在终于喝过水,声音也清澈了许多。
他不是特别能理解什么要辛苦成这,辰砂的资源应该足够供养生活在其中的有人类,火柴棒明明可以到主体区域,找个合适的工作,而非在最危险的海滨拾捡垃圾。
但陈词仍旧保持沉默,何不食肉糜,他没有资格做出评价。
“你饿了吗?稍微吃点东西吧。”
傅天河拿他们的食物,现在这个点生火做饭有点麻烦,他就给火柴棒开了盒罐头。
火柴棒饿了天,又从乌贼口中逃脱,早就饥寒交迫。
她狼吞虎咽地吃完,陈词坐在她对面,适时地递过水瓶。
现在正是凌晨点。
见她吃完盒罐头,傅天河:“你先帐篷休息下吧,等明天早,我们会把你送到营地。”
火柴棒点头,再度感激:“谢谢。”
火柴棒身上脏兮兮的,他们又没有给女生换洗的衣物,只能让她先穿着这身。
傅天河专门把自己的睡袋收拾出来,让火柴棒休息。
火柴棒非常不意思,自己不光吃了救命恩人的食物,还要占他们休息的地方。
“没关系,我们是过来旅行的,大不了明天就回到城。”
傅天河安抚她的情绪,等把切收拾完毕,起身:“来吧。”
火柴棒迟疑了下,还是钻进了帐篷,她实在太困太累了,本来就瘦弱到营养不良,又经过那惊心动魄的,现在光是站着都头晕目眩。
陈词也进了帐篷,他将自己的睡袋挪了挪靠在中间的位置,傅天河:“你呢?”
帐篷空间虽小,但火柴棒实在瘦小,躺下时只站个细细的边,三个人还是能挤得下。
傅天河只:“你们先休息。”
陈词不太在意别区分,但傅天河不行。
他身alpha,还是个男的,和陈词睡在块也就算了了,毕竟两人很熟。但火柴棒可是他们刚救下的小姑娘,他要是真在陈词让出来的地方躺下,就是臭流氓行径。
傅天河不打算睡了。
把帐篷让给陈词和火柴棒,反正距离天亮就只剩下四个多小时,他在外面眯会就到了。
陈词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点点头,言不发地回到帐篷。
傅天河坐在门前的石板上。
探照灯熄灭,周围重新归于寂静,月亮像是被谁啃了口,缺了条边,星星很明亮,明天应该是个无云的艳阳天。
傅天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撬棍就在他手边。
他还没练就能坐着睡着的神功,打算先发个呆,消磨时间。
没过多久,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傅天河愣,他回头看,身影从帐篷钻出。
陈词已经穿了外套,他从外面将帐篷拉,让秒钟入睡的火柴棒能够休息,安静地坐到傅天河身边。
“不睡觉吗?”傅天河。
陈词只是摇头,不话。他敛紧外套,像是有点冷,将身体稍微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