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周谨行再次确认了周宗贤的情况以后,詹及雨立刻坐最早的一班飞机回了武汉。他自己家里还因为出柜而一团乱。一到家,果然爸爸妈妈姐姐哥哥都在等他。他打了个哈欠:“爸妈,我先睡一会儿成吗?”
“不成,你给我坐着。”詹妈妈指了指她面前的沙发。
“......”詹及雨惴惴地坐过去。
“你和那个周宗贤什么时候开始的?”詹妈妈嘴唇抖了抖,“你.....你给我说实话。”
“说实话,你上次在京城住院的时候已经开始了。”
“这么早?”家里人都很震惊。
“是不是他把你带坏的?”詹及雨的大哥眉毛拧成了麻花状,“我也听说过我们公司领导的儿子和男人不清不楚,他们好这口,是不是他逼你的。”
“不是。”詹及雨冷然,“我是天生的,我天生不喜欢女人。我也没打算结婚,就算没有宗贤我也不打算结婚的。”
“你是要气死我!”詹妈妈揉着胸口。
詹及雨摊了摊手:“我对女人不行,娶了人家女孩也是害了人家。这种事情不是我自愿的,我没有办法。”
“我们去医院看看。”詹妈妈还不死心。
“没用的,这又不是病。”詹及雨摇摇头,“爸妈,我和周宗贤认识七年了,大学我们在一起,后来我去德国我们分开了。原因......原因是我们曾经想要放弃这条路。但是分开三年,我们发现还是离不开对方。我知道你们想劝我什么,如果这些话在三年前跟我说,我会听的,会认真考虑,但是我都这个年纪了,我有自己的亲身经历和判断。我知道我该怎么选择让自己幸福的路。从小到大你们都宠我,我干什么你们都不放心,可这次能不能让我自己去选。我是个成年人了,我应该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
詹及雨说完一席话后,所有人都沉默了。电子表“滴滴答答”地开始整点报时。詹爸爸伸手在茶几上拿起一盒烟,点燃了一根。
“如果真的找不了女孩子......”詹及雨的姐姐艰涩道,“那也不能找周宗贤这样的。我去搜过,一个网上都能详细看到人物关系图的大家族,小雨......这简直不是我们家......你明白姐姐的意思吗?虽然很多女孩子都想嫁入豪门,但是豪门这种,也就电视剧看看就算了。”
詹及雨失笑:“姐,我又不是女孩子,不存在嫁不嫁的。而且我现在好歹也是高级工程师了呀,我又不是靠着他们家养着。我只和宗贤在一起,跟他们家族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你们又没个孩子......”詹及雨的二哥道。
“没孩子这不还有你和大哥呢么?”詹及雨回答。
“那周家那边,那种家庭会允许孩子找一个男人?”詹爸爸总算开口。
“宗贤已经跟家里人说了,这次......宗贤之所以跟他爸斗气跟这个有关系。我们会努力争取,所以爸妈,哥,姐,别拦着我了行吗?”
詹妈妈不再说话,却还是拿着纸巾不停地抹眼泪。詹及雨看着心疼,但也还是坐在原位仿佛在僵硬着等待审判。终于,詹爸爸抽完一根烟,表情沉重又严肃,嘴唇开合了一下,艰难地点了下头:“我答应你不是因为你多想和那个小子在一起,是你说你自己的选择自己会负责。将来要是后悔了,别回家哭,到时候我一定把你踢出去。”
詹及雨看着詹爸爸把烟盒一扔,站起身回房间,笑哈哈地说:“好的爸,我在我外面哭死也不回来。”
“瞎说什么呢你!”詹妈妈拧了他的耳朵一下,“去睡觉吧,黑眼圈都出来了。”
詹及雨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连在家门口跪上一天一夜或者绝食三天的戏码都想好了。他蹿回房间第一件事就是给周宗贤打电话,号码拨到一半才想起来对方根本接不到,只能改为给Fred打电话,问问周宗贤的情况。
和詹及雨比起来,周宗贤显然没那么顺利了。
在詹及雨回老家的第二天,周先生总算松口,让周谨行把周宗贤保释了出来。周宗贤一进家门先是被周先生拿着鸡毛掸子狠狠地抽了一顿,然后周夫人又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唯一的儿子不论做了什么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哪怕周宗贤跟他说他要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比起他要进监狱,周夫人也觉得能接受了。
“你要是想和那个.....那个叫什么詹及雨的过,就过吧,别再这么吓唬妈了。”
周先生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还以为你长大了懂事了,我和你大伯也能放心的把公司交给你们这一辈,可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省心。”
“爸,三年前你不就知道吗?我用了三年的时间,发现我还是离不开他。你要是再逼我,就是把你儿子往绝路上赶了。”
周先生听了周宗贤的话,双眼立刻瞪大了:“你还敢威胁我了?”
“爸,我没有威胁你。我跟我二哥商量了,你只要同意我和小雨,宏运就把我的公司并购回来。还有,你和崔家合作了这么多年,手里就没有点崔哲的什么消息么?”
周先生用力地叹了口气:“我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打死你!”
“爸,我就求你这一次。”周宗贤突然跪在了地上,“我从小到大都没求过你,这一次我求你,以后我一定好好干。”
“你怎么会喜欢男人呢......”
“爸,其实,是不是男人都不重要,只不过那个人是真的对你儿子好。”周宗贤微微仰头看着周先生,“以前是我对不起他,但他还是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爸,我只有跟他在一起才会幸福。”
“放屁,你才多大,你以后还会遇到那么多人。你怎么知道就不会有好姑娘。”
“以后遇到的人,都弥补不了我和詹及雨在一起的那几年。没有人能弥补。”周宗贤语气坚定。
周先生手死死地扣在沙发扶手上:“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好好待着,崔家的事情我和你二哥会处理。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
“爸!”周宗贤急急地叫到。
周先生挥了挥手:“谨行,我们去书房谈。”转身之前又对周宗贤说:“保释期间那里也不许去。”
周宗贤眼神软下来,看着自己的妈妈。
周夫人眼睛哭的红红的,拉着自己儿子坐回沙发:“你就先跟你爸服个软,我帮着你一起劝他。”
周宗贤握着周夫人的手:“谢谢妈。”
“詹及雨.....那孩子有时间的话,带回来一起吃个饭吧,我还没好好跟他说过话。”
周宗贤点头:“好,妈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周夫人脸上总算有了笑颜,他伸手捋了捋儿子鬓角的头发:“行了,你先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让管家给你烧了。”
“好的,妈。”
詹及雨再回到京城,Fred就告诉他周宗贤被保释了。詹及雨还没来得及高兴,Fred又补充了一句,周宗贤被他爸关在了家里。詹及雨立刻蔫了,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周宗贤?”
“这个......估计要等到对方撤诉了。”Fred道,“不过你敢不敢爬墙去看他。”
“哈?”
“哈哈,我就开个玩笑,这个号码你记住,我近期找机会偷偷给宗贤送个手机。”Fred在自己手机上点了几下,然后把手机推到詹及雨面前,“他在家里可是憋坏了,整天问我你有没有回来。”
詹及雨把号码存好,问:“那宗贤家里,什么情况?”
“嗯......周夫人心软,现在已经妥协了,就是周先生,还是很难接受这件事情。”Fred半开玩笑道,“你要是能生个孩子就好了。”
詹及雨听了只想翻白眼。
“那就先这样。”Fred站起身,“哦对了,你公司宗贤让我去联系了,春节假期放完就赶紧回去报道吧。还有啊,你的那堆东西都搬到哪里了。”
“什么东西?”
“你不是从宗贤家里搬出来了吗?”Fred道,“什么时候再搬回去,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
詹及雨这才想起来,他一直在丁小伟家住,差点都忘记了:“好的,我自己来就好。”
Fred点头,完成任务了一样:“行,那我就先走了。还要和周总去一趟崔氏呢。”
詹及雨也站起来:“Fred!谢谢你啊。”
“唉,跟我就不用客气了。”Fred摆摆手,推门离开了咖啡馆。
经Fred提醒,詹及雨立刻着手搬家的事情。丁小伟带着孩子们一起来帮忙。小孩儿图新鲜,第一次见这么大阵仗,一个个勤快地很,争先恐后地去抢大箱子来显示自己的力气。丁小伟一边拖地一边念叨:“你真的打算和好了?你就不再考虑一下?”
詹及雨接过玲玲搬进来的盒子,侧头想了想,道:“我记得丁叔你刚和周谨行和好的时候我也这么问过你。”
丁小伟手腕杵着拖把:“是吗?”
“是啊,你当时跟我掰扯了一大堆,酸的我都要掉牙了。”詹及雨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呸,我哪里说过肉麻的话了?”
“哈哈,我该给你录下来。”詹及雨笑呵呵地说。
丁小伟摸了摸下巴,似乎回忆无果,只能放弃:“不过丁叔真的替你高兴。我还记得刚遇见你的时候......”
“别别别,我可不想回忆我们初遇的场景,忒刺激。”
“靠,你这个小白眼狼,敢说你丁叔了?”丁小伟吹胡子瞪眼。
詹及雨抱着箱子笑得直不起腰。
年假之后,詹及雨就去了公司复职,没几天,前台的小姑娘给他送来了一个结婚请柬,他打开一看,是小武。心里百感交集,他在办公椅上转了一圈,他自己都快27了,周围的同学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步入了另一个人生的阶段。
婚宴上,詹及雨碰到了很多大学同学,在德国他错过了所有同学聚会的机会,大家见到他都开始抱怨他“在帝国主义混的太滋润把老同学都忘了”。小武牵着新娘来跟他敬酒的时候,特别用力地抱了他一下。詹及雨看他喝的满脸通红,也不忍心灌他。但是小武结结实实地干了一大杯白的,拍着他的肩膀:“哥们,我都结婚了,你什么时候也能给我个结婚请柬啊。”
“我是不行了。”詹及雨拉着小武坐下。
小武眼珠子转了转:“你不会一辈子不打算结婚吧。”
詹及雨嘴角带着笑:“也不算。”
“啊?那你是找到好男人了?”
詹及雨忍不住笑:“啊,周宗贤,你认识啊。”
小武思维大概是迟钝了,“周宗贤”三个字在他大脑里转了一圈,他突然一拍桌子,桌面上杯子里的酒都撒了一些出来:“那个渣男?!”
詹及雨意料之中了:“不能这么说吧,我们算是......破镜重圆?”
“你放心吗?他当时怎么甩你的!”
“发生了很多事,不过现在都过去了。”詹及雨说着还殷勤地碰了碰小武的酒杯。
小武嗫喏着:“真的?”
“对,你应该祝福我们吧。”詹及雨笑了两下。
“行,哥们祝福你。”小武响亮地跟詹及雨又碰了一下,“也是挺难得的。想想我大学......唉不说了不说了。”
詹及雨笑了下,和小武干了一杯酒。
他知道小武想说什么,也明白有很多事情并不全都尽如人意。而在分开了三年后他和周宗贤还能遇到彼此,也是他们的幸运。
当天晚上,詹及雨就接到了周宗贤拿那个Fred偷渡过去的手机打来的电话。彼时他正头昏脑胀地趴在床上挺尸,手机铃声响了好久他才慢吞吞地接起来。
“怎么这么久......你喝酒了?”
“嗯?宗贤?”詹及雨觉得有些不真切,翻了个身,“你可以打电话了。”
“嗯,你怎么喝酒了?”
“嘿嘿。”詹及雨放松身体,傻笑了两声。
周宗贤:“......”
“小武结婚了。”
“谁?小武?”周宗贤语气很惊讶。
“怎么?我都27了,小学弟。”詹及雨握着手机。
“可是学长看上去就跟17岁似的。”周宗贤低声道,“可爱的想让人按在身下操。”
“靠。”詹及雨骂了一句,“你他妈有点正形好不好。你的案子怎么样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谁?周谨行还是你爸?”
“都吧......”周宗贤长长的吁了口气,“我发现我还有的学。”
“当然了,不过也不急,时间还长着呢。”
电话另一边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周宗贤问:“你干什么呢?”
“脱衣服啊。”
“......大半夜的勾我?”
“屁!我这衣服一身酒气,太臭了。”
周宗贤哑声道:“很想见你。”
“处理好案子,我在家里等你。”
“好。”
转眼间已入三月。和三月一起来的,还有京城星星点点的绿色,气温回升,春意渐浓。詹及雨收到了S市团队发来的邮件,项目已经开始收尾。詹及雨一边回复邮件,一边想自己眨眼间,回国已经快一年了。
三月中旬,崔哲终于撤诉。周宗贤又回到了宏运,只不过这次带着一枚勋章,堂堂正正地坐在了第三大股东的位置上。周谨行开玩笑地问他:“不打算自己单干了?”
周宗贤挠了挠头:“我还有很多要学的,以后找二哥请教,二哥可别嫌我烦。”
周谨行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那我真要受宠若惊了。”
“我认真的。”
“我知道。那你这段时间没白在家里待着啊。二叔还说他让你好好反省。”
周宗贤深吸一口气:“我要反省的地方有很多,但是不包括小雨。”
周谨行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不过呢,在那之前你可能要先去讨好一下丁哥。”
“丁小伟?为什么?”周宗贤声音立刻抬高了,一副被雷到的表情,“我和小雨他还能反对?二哥,他根本喜欢的就是小雨吧!”
“咳咳,你小点声,随便逗你一下你就原形毕露了。这怎么行。”
周宗贤:“......靠,二哥,我突然有点心疼丁小伟了。”
周谨行:“......”
詹及雨为了迎接周宗贤回家,特意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当然到最后什么也没吃,直接被周宗贤以从厨房到客厅到浴室再到卧室的路线里里外外地吃了个干净。最后詹及雨累的眼皮都抬不起来,他恍惚觉得天都要亮了。两个人相拥而眠,结果第二天双双被饿醒都是后话了。
所谓的小别胜新欢说的大概就是这两个人了。连续一个星期詹及雨在办公室里都是站着办公的。公司新给他配了个助理,看到自己的boss站着便还关心地问他是不是椅子不舒服。詹及雨支支吾吾半天,才挤出了两个字“腰疼”。小姑娘怔愣了半天,忽然两眼放光,一脸的恍然大悟,随后朱唇微启,长长地“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让詹及雨想一头撞死在桌子上。结果第二天来上班的时候,詹及雨发现了自己的座位上多了一个软软的垫子。小助理还留了个便利贴,写着“老板,垫了这个就没那么疼了,注意身体哦”。
詹及雨手里攥着便利贴,跟椅子上的“海绵宝宝”大眼瞪小眼,当晚回到家,毅然决然地把周宗贤锁在了客厅。
四月底的时候,詹及雨终于收到了海外寄过来的陆铭和Vivian的结婚请柬,里面还附带了一沓厚厚的照片。周宗贤坐在沙发上,拿着审视的目光一张一张看过去:“啧啧啧。”
詹及雨靠在周宗贤怀里,对着照片道:“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你是说这俩人都越来越黑了?”
詹及雨扭了周宗贤的腰一把:“你这个人说话能不能好听点了。”
周宗贤龇牙咧嘴的装了会儿可怜,又把人搂住:“出去玩儿难免的嘛。要不咱们也买一张世界地图回来。”
“干嘛?”
“就......去一个地方拍一张合照,然后贴到地图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