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于一个可以休息的周日,是个大晴天,事实上,前阵子突然来的冷空气只坚持了几天,就被阳光和暖意驱散了。秦铮铮难得睡个懒觉,一睁十点钟了。他坐在床上呆滞着醒了醒神,正准备下床刷牙洗脸,震天响的电话一下子驱走了晨起的所有懒倦。秦铮铮见是单位的电话,丝毫不敢怠慢,赶紧接了起来,他们副队长李红兵那如洪钟的一般的声音响彻听筒:“铮铮,今天有事儿没?”底气十足。
“没事儿啊,我刚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是嘶哑着,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还不等他多说什么,李红兵便说:“赶紧来单位一趟,政府大秘被袭击那个案子有新线索了,咱们得开会。”
当警察,尤其是做刑警就是这么不讲基本法,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周末,听见队长的命令,秦铮铮已经彻底没了睡意,他从衣柜里扯出一身衣服胡乱穿上就往客厅走,他妈金凤琴正坐在客厅正在看家长里短的伦理剧,见他一脸急切地往外冲,直接叫住了他:“铮铮,你今天不是休息吗?这是要去哪儿?”
“单位有事儿,我得赶紧走。”
“那你也刷了牙洗了脸吃完早饭再走啊。”
“饭来不及吃了。”秦铮铮一头冲进洗手间,开清水冲了两把脸,灌了两口漱口水当刷牙,头也不回的就冲出了家门。关门之前,就听他妈在那儿自言自语的说:“跟你爸一样样的,把单位当家,把家当旅馆,我这是造什么孽,摊上你们这对父子。”
秦铮铮对母亲总是有些歉意,可肩膀上扛着父亲那份未尽事业的责任却不得不让他跟父亲一样拼了命似的往前冲。虽然他已经对父亲去世这件事释怀了,可在工作中却不自觉学习父亲当年的模样,某种血液里流淌的使命感是从小就刻在了骨子里的。在单位,他听多了老同事的抱怨以及对于生活的和工作的感慨,有时候也会产生怀疑和倦怠,可转过头想想父亲,他就很快能够释然了。
开上了自己的那辆车,秦铮铮发现自己不仅只穿了一只袜子,甚至还把T恤穿反了,实在是有够狼狈。等红灯的过程中,他脱了T恤重新穿好,顺手又把那只袜子脱了去。到了单位也没空会宿舍穿,直接冲到会议室,此时,大会才刚开始,屋子里又坐了满满当当的人。
队长张英罗示意他赶紧找地方坐下,便接着刚刚的开场白继续往下说了。“今天一早,被害人张明峰来所里说有线索要提供,经过问询,他怀疑是自己的小学以及中学同学龚月朝……”
刚坐好的秦铮铮还处于一种思维游走的状态,但当他听见龚月朝三个字时,身体就像被施了咒一样定住了,他瞪大眼睛望向队长张英罗,就见他嘴巴一张一翕的在动,他努力想从这些信息里提取一些内容来判断他所听到的龚月朝是不是就是他所知道的龚月朝,却发现脑子已如一团乱麻般。
“据张明峰回忆,小学和中学期间,他作为龚月朝的同班同学,两个人曾经发生一些误会,但没想到龚月朝记恨至今。据他所说,他有几位同学也遭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害,而这几个人正好是咱们手里没破那几件案子的被害人。前几天栗英和秦铮铮找出来这几起案子的共同点是他们是同龄,由以上情况可以看出,很有可能是一人所为。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开会,是想布置给大家新的任务,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我们先对其他几起案子的被害人进行再一次的问询,摸清他们与龚月朝之间的关系。好,下面我来介绍一下龚月朝。”
张英罗在投影上放出一张照片,如果说之前秦铮铮还对同名同姓抱有一线希望,那么这张照片就当场扇了他一个耳光,直接把他打蒙了。——这应该从户籍档案里面提出来的,是难得好看的证件照,最主要是本人长得周整,那道剑眉,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翘挺的鼻子,微微翘起的嘴角,秦铮铮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龚月朝,也不知怎么了,蒙过了之后,心脏便像被什么撞击了一下,有一刻的慌神。他知道这种情况下有这种心情实属不对,可却又没办法面对从心底升腾起来的某种旖念。
这时候,坐在他旁边的张展成功把他扯回了现实中,大大咧咧的说:“分析什么分析,直接抓了就完事儿了。”
栗英瞥了他一眼,否定道:“瞎扯什么,单凭那个大秘的片面之词就抓人?是我问的他,他甚至连上学那会儿发生了什么误会都没说清楚。别的证据没有,就只靠他的片面之词,我还觉得是诬陷呢。”
秦铮铮在一旁听得是心惊肉跳,生怕自己最担心的成了真,可听完栗英的话,秦铮铮都想站起来给他鼓掌。
李红兵说:“咱们私底下说,我觉得栗英说得没错,小学和初中的同学,因为一点小破矛盾,过了二十年回来报复他,说出来谁信啊。”
“就是。”栗英应和道。
张英罗清了清嗓子,会议室恢复了安静,就听他说:“栗英说得没错,上头要求咱们赶紧破案,但不能冤枉一个好人。我来说说张明峰指认的这个人,从调取的信息可以看出,龚月朝,男,今年二十八岁,是随江市第五高中的语文老师,目前居住在第五高中附近的老小区,我跟在五高中教书的熟人打听了一下,据说龚月朝在学校是一个非常靠谱的老师,平时的生活也很简单,他在学生和老师中是有口皆碑。我们目前只是收集证据阶段,在没有明确的指向性证据之前,我们还不能抓人。”
栗英指着秦铮铮说:“铮铮好像就五高中毕业的吧,你认识他吗?”
秦铮铮从小就被教育不能撒谎,虽然他内心非常想否认栗英的提问,但嘴巴却不受控制的说:“认识。”其实这也不能算诚实,他还是隐瞒了龚月朝曾经教过自己的事实。“认识的。”他现在非常惊慌,不自觉又把答案重复了一遍,但是声音很小,自己都很难听得清,没什么底气。这世界太小了,为什么一个案子的嫌疑人竟然指向了他认识的老师……好在张英罗没有问细节,只是点了点头,秦铮铮松出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被汗水浸湿的掌心,两个手掌合在一起搓了搓。
张英罗安排起任务来:“咱们今天需要做的就是问问其他被害人认不认识这个龚月朝,再看看这几个案子有什么联系……到最后我们再研究是不是需要并案侦查。没事儿的话,现在散会吧,李红兵和栗英你们两个留一下。”
众人作鸟兽散,嘴里嘟囔着大周末又被叫回来加班这件事,秦铮铮没急着走,他想再多听点儿,可领导又没留他,磨蹭到最后也什么都没听到。从会议室出来,迎面碰上了张展,张展拍了他肩膀一下,问:“你认识那个嫌疑人啊。”
“嗯……”
张展撇嘴摇头,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调查几乎进行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最后一个被害人才离开,他们把结果汇了总,却发现为难了他们几个月的一系列案子终于有了更多的线索,这个进展几乎让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抹喜色。这对于队里来说无非事件好事,可是对于秦铮铮来说犹如一道晴天霹雳。
几个被害人均表示认识龚月朝,并且都说自己与龚月朝在学生时代有过大大小小的误会或纠纷,当他们谈及对于龚月朝的了解的时候,几乎一致的在说龚月朝这个人在读书的时候心眼比较小,特别爱记仇。
秦铮铮并没有参与问询,事后皱着眉头翻完了几乎如同拓本一样的笔录,对队长张英罗说:“张队,我总觉得他们几个就跟串了供似的,能当证据?”
张展还处于一种即将解放的兴奋中,听见秦铮铮这么说,当时就不高兴了,他说:“铮铮,你怎么回事儿啊,咱们辛辛苦苦在这问了半天,你一句话就给否认了,这个嫌疑人可是你认识的,我还觉得你的意见会存在偏向性呢。”
张英罗冷眼瞥向张展的那个方向,话多的张展立刻识趣的闭上了嘴,原本坐在桌子上的他也跳了下来,乖乖坐回到椅子上。
“铮铮,你说得没错。不过你换个角度想想,还能有什么新的东西出来?”
秦铮铮认真想了想,在张英罗的鼓励下,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这几起案子,最早发生的也要追溯到八月份了,到现在都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在这三个月中,他们几个被害人并没有提供给我们任何与他有矛盾的人的任何线索,而在张明峰站出来指认龚月朝的时候,他们却基本上找了差不多的借口和理由佐证张明峰的的证言,我是觉得他们有串供陷害的嫌疑。”
“那你有什么建议?”
“我觉得还是要找龚月朝问一下,毕竟除了这几个人的证言我们没有其他的证据证明他就是伤人者,如果他又有不在场证明,那么就更能确认这几个人是诬陷他。”他说话时,张展一个劲儿的朝他使眼色,秦铮铮明白他是加够了班,想快些糊弄着结案。但在他这里不行,凭什么他的老师要受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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