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随江,张州天气就要热一些了,暑气还未完全消退,天气闷闷的,没见一点下过雨的意思,可见昨晚的雨不过也只在二百多公里之外的随江作了妖。
作为省会,张州的经济远比随江发达得多,不仅仅是工业、农业和建筑业,就连第三产业都处在全省领先的地位,正因为这样,张州的空气污染也比省内其他城市更厉害,车子一到张州的地界,天边就像笼罩了一层雾气,完全看不清楚远方的建筑物。
龚月朝是坐着陈煜生的车来的,他们下高速的时候刚好是晌午,两辆车性能差不多,但由于陈煜生一路上都在跟他聊天,车速相对而言慢了些,便被时沐城的车领先了一大段。
就在距离高速口还有五公里左右的时候,时沐城的电话便打了过来,说他跟顾铭已经下高速了,此时就在收费站不远处等着。
与时沐城汇了车,便跟在他们那辆车的后面。龚月朝发现,这几年中,张州的变化要更大些,本已远去的记忆与现实根本无法重合。他手里捧着一把猫粮,二饼就坐在他身上嘎嘣嘎嘣的嚼着,而他的眼睛已经无法在窗外的景色上移开了。
道路一马平川,高楼鳞次栉比,张州仿佛正以一种雄姿往一线大城市的方向迈进,朝气蓬勃。而他的人生,就要从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他充满不安与期待,他得先好好的与这里打一个招呼了。
因为是周末,他们的车进了市区竟然还堵在了半路上,磨蹭了好一阵,才从车海里挣扎了出来。等从老城北山区过了南滨江大桥进入到南滨区,眼前的张州又是另外一番繁华而又现代化的景象了,龚月朝看见如今两岸花红柳绿,不远处还有新起的楼盘,便说:“这南滨江以前还是臭水沟,这会儿的楼的建得这么豪华了?”
陈煜生时不时要来张州出差,对于张州的变化他更有体会,他说:“喏,咱们前面的那个就是目前张州最好的小区了,叫皇廷花苑,价格超贵。哦,还有再往前走,也有几个比较好的楼盘,也不便宜。”
“你还挺了解的。”龚月朝的手指揉着二饼的头,听着二饼吃饱了之后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笑着说。
陈煜生叹气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原本都是已经做足了打算来张州发展的,要不是你昨晚跟韦江远说得那些话,我还琢磨着什么时候把手里的案子整合整合,早点儿过来跟你汇合呢。”
龚月朝望着前面的车流,解释说:“昨天一天,我还处于一种懵懂的状态,需要接收的信息量太大,我消化了好久才逐步把这些信息整合好。其实我在里面的时候都没想到时沐城拿你来当筹码的,单这一点对我来说都挺突然的。昨晚吃完饭回酒店的路上,看韦江远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才决定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谈谈。实话跟你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就是因为你一直在我身边,当我的后盾我才觉得踏实,如果我自己孤零零的在张州,我心里没底。可当我把想法说出来之后,却觉得很轻松,你要相信我,我在张州能混好的。而且你在随江有很多的牵绊,不像我孑然一身。”
“你其实都不用太在意韦江远的看法的,他家里本来也不是咱们本地人的,去哪儿不行?你要是没安全感,我还可以过来陪你。”
龚月朝摇头,固执说道:“我也该放手一搏了。”
陈煜生只好说:“嗯,我不该不信你,但是小朝,你记住,我还跟以前一样,永远都是你的后盾,你要是在张州混不下去的话就随时回随江,我能保护你。”
“好。”龚月朝看着陈煜生,重重点头。
他们的车子最终停在了沐城集团大楼的下面,还不等龚月朝把二饼塞进猫包里,时沐城便已经大跨步的过来给他开车门了。龚月朝哪里受得了这待遇,狼狈地抱着二饼从车上下来,二饼虽然性格外向亲人,但也对于外界环境还是比较恐惧的,这会儿还哪像在家里一般作威作福,它紧紧的缩进了龚月朝的怀里,一双利爪将他肚皮抓得很疼。
“欢迎你啊龚老师。”时沐城在他对面站定,双手插在裤兜里,他的目光从龚月朝身上转移到了自己奋斗多年打拼下来的产业上面,是无比的自豪。“这就是我的地盘了,还不错吧。”
此时他们站在沐城集团的楼前广场上面,广场中心有三根旗杆,红旗就迎风轻摆着,可能因为是周末,停车场停了零星几辆车,再然后,目光所及之处是这幢在张州市中心的五层大楼,楼顶上的“沐城集团”四个大字在阳光下面熠熠发光,肃穆而又庄严,要不面前这位老流氓看着正经了不少。
不等他多看,时沐城走上前揽过他的肩膀,他不算太高的个子,还总喜欢伸长胳膊去够龚月朝的肩膀,龚月朝只好配合他侧歪着,免得折煞了这位大佬的气势。他另外的胳膊挥舞起来,指着面前这栋楼,介绍说:“这里是咱们集团的总部,目前呢,主要是一些投资上面的业务,是顾铭在负责的。”说着他就把人带进了楼里,迎面就扑来了一些凉气,很是清爽,时沐城又说:“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产业园区是在北山区那边,等到时候你来负责。”
他话音刚落,就见从楼内左侧的值班室里跑出来一个大爷,点头哈腰的跟时沐城打招呼:“时总,顾总,你们过来了?”
“嗯。”时沐城真是点点头,并不打算跟龚月朝介绍这人,好像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似的。
倒是顾铭,问了一句:“张大爷,路广彦他过来了吧?”
“来了来了,早就来了,刚才还在我这坐了一会儿才去的后面,说你们今天就回。”
“嗯。”顾铭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一挥手,张大爷点头哈腰的就回他的值班室里去了,临走前还多看了抱着猫的龚月朝一眼,可能正琢磨这人是谁呢,还跟自己老板勾肩搭背的,想必是个尊贵客人。
顾铭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随后低声跟时沐城说:“广彦说餐厅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去吧。”
“行。”时沐城终于收回了手,对龚月朝跟陈煜生说:“走,这都一点多了,咱们去吃个饭,然后我带你们四处参观一下,再送小老师去他住的地方。”说着便往餐厅的方向去了。
餐厅在这大楼的后身,出了小门,龚月朝才发现这栋大楼的后面原来别有洞天。
目光所及之处是亭台水榭的江南风格,周围郁郁葱葱,虽已是秋天,却有形成了一种小气候,湿乎乎的清新空气,伴随一股从树上飘出来的花草香气,沁人心脾。景色虽美,与这现代化的建筑一比,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他们走过一座搭建在池子上面的木桥,穿过了假山石中间的石板路,就在后面,隐藏了一座二层建筑。
龚月朝越来越觉得时沐城真是不简单,他本来以为就是一普通的大老板而已,谁知竟然把自己隐藏得这么深,还安心的在随江蹲了几年监狱,这叫大隐隐于世?可见王雪绛那一击虽然对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可终究没有触及根本,不然怎么单凭顾铭一己之力,就替时沐城守了这么久的江山?。但他也在想,是不是因为这明晃晃的野心就摆在王雪绛面前,他才起了戕害时沐城这头肥羊的念头。
窝在龚月朝怀里的二饼,此时也瞪大了一双眼睛好奇地四处望,刚刚过桥时,它看见池子里游着的锦鲤,还试图想要跳下去抓鱼。龚月朝费了好大力气才禁锢住了这只不安分的猫,后悔没把猫包带下车来。
时沐城正轻描淡写的介绍这里的一切,仿佛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他一边走一边说:“我这里啊,刚建好没多长时间,就被人害进去了,顾铭回来帮我,看见这地方就骂我败家,哎,你说我赚这么多钱,还没有个一儿半女的,不好好享受,留着干什么?对吧!”他随口说着自己对这后花园的满意,又夹带私货的吐槽了顾铭。“顾铭这人就无趣得很,没啥爱好不说吧,还就喜欢琢磨吃的,本来在车上我还和顾铭商量说下了车去哪儿吃饭,他就说不如回来吃,然后就给安排好了。喏,就刚才说得那个路广彦,是咱们请的一个川菜厨子,有客人的时候才他做,手艺还不错。养着就养着吧,来个客人啥的,有面儿。”
老板这么说自己,顾铭并不生气,而是笑着说:“等下你们可以试下。”脾气真是好。
说着他们就进了那栋小楼里,里面装修也是中式风格,古色古香的,远远的飘来一股檀木的香气,就在鼻尖若隐若现的浮着。顾铭带着他们到了二楼的一个小包间里,里面宽敞明亮,从纱窗进来的风把那窗纱吹得轻轻飘了起来,满是诗意。时沐城见龚月朝一直抱着他那只猫,就说:“你把它放下来跑跑,一直抱着也不嫌累。”
龚月朝却说:“它才不跑呢,这会儿怂得要死,就刚才跟那几条鱼较劲来着。”说着他就撒了手把猫放在了椅子上,果不其然,刚一撒手,二饼就灵活地勾着他的裤腿又爬了上去,生怕龚月朝不要他,动作之灵活,丝毫不受满身的肥肉影响,这会儿便又让龚月朝抱着了。
“好玩儿哎。”时沐城来了兴趣,凑过来摸二饼,二饼可能是仗着自己的铲屎官就在身边呢,上爪子就拍了时沐城一下,可时沐城哪里会怕一只猫,强行撸了几把说:“我看你还跟我厉害。”
“喵……”二饼不满意的跟龚月朝告状,龚月朝安抚着它,说:“你让人摸摸,别矫情。”二饼这才闭嘴了,可依然不满意。
泡了一泡茶的功夫,菜就上齐了,样样精致,红红火火的摆了一桌子,飘洒着勾人食欲的香气。时沐城招呼着他们落座,举起一杯酒,说:“既然来我这儿,那就是朋友了,今天给小老师接风,希望咱们以后合作愉快。”说着,就往龚月朝的杯子碰去。
龚月朝不喝酒,举了一杯饮料,却被时沐城强行换了下来,又往他手里塞了一杯红酒,时沐城说:“以后你的应酬不会少,练习练习,方便谈生意。”
陈煜生刚想伸手去拦,龚月朝使了眼色给他,与时沐城的酒杯碰了下,喝了一大口进了肚子。酒液从口腔辣到了喉咙,一直灼烧到胃里,纵使是最为温和的红酒,也让龚月朝的从耳根子红到脖子,一直延伸到T恤下面。
时沐城笑着,一边意味深长的看向龚月朝,一边将自己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喝罢了一杯酒,时沐城说:“我就欣赏小老师的爽快,来来来,再来一杯,好事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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