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含章脸唰地青了, 道:“我和他之间能有什么事?”
没完没了了, 这个安栾简直阴魂不散!
景安不知道燕含章的想法, 他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抿了一口,道:“你差点打断他的腿,还废了他一只手。你说你们之间有什么事?”
燕含章脸色更加难看, 他冷笑一声,道:“那你是什么意思?要我也废自己一只手一条腿吗?”
景安微怔,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本是理所应当, 可他却本能的忽略了这件事。
景安只是看了燕含章一会儿,道:“用不着,他的手和腿我自然会治好的,但是你要去道歉。”
这样也算补偿了。
“不可能!”燕含章不知道景安怎么想的,他只觉得这人简直太过分,他都如此拉下面子了怎么他就不能过去了!他面色铁青, “他什么身份?本王什么身份?凭他也能让本王道歉?他倒不怕灭族!”
他本能地绕过景安,只把火气对着在他心里如今已经变成祸根的安栾。
景安知他甚深, 早就料到他这反应,故而面色平静,没有说话。
燕含章也不说话。
两个人沉默着对峙,谁也不肯退让。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 原来是秋雨到了。
雨声越来越大了,自从入秋以来就没下过的雨一下子下了个干净。
景安是习惯安静的人,一天只坐在这里不说话也没有事,燕含章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次也格外沉得住气。
他在等他低头。
阴天以后,天黑地非常快,没一会儿就全暗下来了。
景安看了看渐渐变黑的天色,道:“门口有伞,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燕含章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心头快要控制不住的火气,还算平静地说道:“这是本王的王府,本王想在何处便在何处。”
景安起身,走到门前,拿起伞,走了出去。
他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他只是觉得,燕含章应该需要冷静一下。
燕含章起身,快步走到门边。
黑暗中还隐约有那人的背影。
燕含章一瞬间觉得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大雨滂沱,繁花似锦,有一个人,披着明黄色的披风,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印象当中,好像他曾经经常这样卑微的守在门口,无助而心痛地目送那个人远去。
他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声音,不,不能让他走,你费尽心思得到他,他现在终于属于你了,你不能让他走!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想法,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冲进雨幕,跑到景安身边,猛的抱住他,声音里带着哽咽,道:“我道歉,我道歉,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不知道是雨水还是什么滑进他的脖领之中,景安怔住,良久,才无奈地说:“伞都被你撞掉了,先回去再说好吗?”
燕含章死死地搂着他,就是不说话,也不撒手。
景安怕雨太大,他会感冒,所以想挣开他,却发现他用力实在太大,强行挣开只会伤到,所以就由他去了。
两个人依然静默着,心境却和刚刚大有不同了。
“阿嚏!”
燕含章打了个喷嚏。
他还没从刚刚的情绪里出来,一双眼里都是迷茫,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景安见他放开手,回头拥住他,道:“走吧。”
燕含章很乖地点点头:“嗯。”
把他放进房间里,景安叫人打热水进来。
回去之后,燕含章又猛的抱住他,浑身都在打着颤。
景安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别怕。”
燕含章沉默着,良久,道:“你不会离开我是吗?”
景安一怔,继而摇摇头:“不会。”
燕含章又搂住了他,没法开口跟他说自己的不安。
那些熟悉的仿佛亲身经历的场景,那样荒诞,又那样真实。
一串下人快步走进来,绕过二人,像是一个个眼睛瞎了,不敢抬头,不敢说话。
等他们都出去后,景安拍了拍燕含章的肩膀,道:“去洗个澡。”
燕含章不说话。
景安无奈,只好亲自给他脱了衣服,抱他去了屏风后面。
屋里灯光明亮,燕含章浑身赤.裸,宛若婴孩一般躺在他怀里。
他终于反应过来,脸微微变红,羞耻的蜷缩在景安怀里。
景安把他放到冒着热气的水里,道:“好好泡一会儿,一会儿叫我。”
燕含章见他要出去,连忙拉住他,道:“别走。”
景安动作顿了顿,然后留了下来。
燕含章见他身上也在滴着水,犹豫了一下,问他:“你要不要……一起?”
景安闻言,愣了愣,但也没多说什么,很从容地脱了衣服,扔到一边,进入了浴桶。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燕含章又恍惚起来,他觉得这样的场景好像出现了无数次似的。
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是直觉告诉他,那人就是眼前人。
两个人安静的泡了好大一会儿,景安用内力温着水。
燕含章一直待在浴桶里,自然没法察觉出什么,直到他看出景安面色有点发白。
他连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泡的太久,发晕了?”
景安摇摇头,道:“没事,但是确实该出来了。”
燕含章点点头,他站起来,立刻感觉到秋夜的凉嗖嗖的往身上走。
二人走到床边,躺进了被窝里。
良久,燕含章忽然问景安:“景安,在你心里,我……”
我和安栾谁更重要?
他没说出口的话,景安却仿佛听到了。
他勾了勾嘴角,摸了摸燕含章的头,心想,傻瓜,你是唯一一个我愿意跨越宇宙星空也一定要找到的人。
只是这话是不能说给他的,说多了怕他太膨胀了。
景安坚决不承认是自己太羞涩的原因。
燕含章一愣,抬头看他:“你为什么摸我的头?”
景安面色冷淡,不说话。
燕含章看着他冷淡的面容,良久,突然伸出了手,摸了一把景安的头,道:“我要摸回来。”
然后迅速转身,盖好被子,道:“睡觉!”
景安愣住,继而黑了脸,道:“不许摸我的头,没有下一次。”
燕含章嘀咕了一声“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然后缩进小被窝里,心想,你让我不摸我就不摸,那我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他一直没说的是,他心里有一个蠢蠢欲动的欲.望,就是天天撸景安的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印象中,好像他已经想了好多好多年了,但是一直不敢实施。
可是为什么会不敢呢?
这个问题还没有想明白,他就睡着了。
感冒带来的困倦突如其来且极其强烈,让人抵挡不住。
景安看着他安睡的模样,良久,上前,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神色温柔,不复之前的冷淡,道:“睡吧。”
在暗处通过各种方式时刻观察保护摄政王的暗卫心里纠结了一下。
这人终于表里不一了一回,用不用告诉王爷呢?
啊,还是算了吧。
这么一点小事,不值得告诉王爷了。
暗卫大哥不承认是心里那点不舒服的感觉作祟。
暗卫大哥尚未娶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不舒服,但是如果他穿越到现代,一定会知道这是为什么。
大概就是被迫吃狗粮之后羡慕嫉妒恨的感觉吧。
第二天一早,景安就去了安栾那里。
安栾正在看棋谱,看到他来了之后,显得很欣喜,道:“顾兄,你怎么来了?”
景安看着他,面色平静,心中却有些愧疚,道:“我来向你道歉。”
安栾一愣,道:“不不……顾兄你……你跟我道什么歉啊?”
他顿了顿,又安慰性地说道:“是那件事?哎呀,我早说了,没关系的,那件事情错不在你,你不必感觉愧疚,再说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景安摇了摇头,道:“不是为我,是为燕含章。”
“燕含章?”安栾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连忙惊慌失措地捂住嘴。
“王爷?”他不敢置信地问道。
景安点点头:“嗯。”
安栾苦笑道:“顾兄你这岂不是要折我的寿吗?王爷并没有哪里对不起我,再说了,我又哪里敢受王爷的道歉?”
景安怔了怔,道:“你不接受他的道歉?”
安栾笑容更苦了:“顾兄您这话是怎么说的,要不是了解您品格心性,我还真当是您要害我呢,王爷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我哪里敢受王爷道歉?”
景安不太明白他的脑回路,不过他不明白的人多了,所以也并没有太过纠结。
他对外人情感有限,觉得道歉带到了,该补偿的补偿上,精神和物质上都给好,对方接不接受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因此并没有多说什么。
安栾看了他一眼,眸色微闪,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道:“顾兄,你为何要替王爷道歉呢?”
这也未免太……
若是府里的公子夫人们知道了,定是要骂他不知好歹恃宠而骄了。
自古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他也不愿顾兄走到如此地步。
景安顿了顿,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何要替那人来道歉,毕竟那人犯的错,本不该他来承担,他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一点原因,他犹豫了一下,道:
“那你就当是我家教不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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