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媒婆吃了一嘴哑巴亏灰溜溜从周家出来，旁人来问就说上杨氏那头干啥，是江淮要娶媳妇让她来寻摸人的？

寻摸个屁。

媒婆端个架子，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江淮啊，放眼咱府城也算是年轻有为，这般年纪得中秀才杨嫂子还指着他改换门庭。哪能这档口上娶媳妇，转了心思误了举业正事谁家闺女担得起这个责任？”

众人脸色难看跟着点头。

这话要搁心里头倒还好，真要摊到明面上不是刮人脸皮吗？

往前数落江淮种种不好止于中秀才之前，现在再看又没啥大碍。杨氏就这么个儿子，对儿媳妇再怎么刻薄也得顾忌江淮面子，日子嘛，谁家不是凑活过，谁家婆婆不给进门的媳妇儿立规矩？

尤其这家没得老子，江淮也没旁的兄弟，往后偌大家业眼看着就落他身上，闺女嫁进去没几年自个当家做主，明晃晃是去享福的。

现在算盘打不着，又有问人既然江淮没动心思，她进去干啥，难道是说周宜宁的？

可想想不对，周宜宁还用得着说？这就是个财神爷，她要愿意出门子，估摸着那些家中有适龄男子的都愿意八抬大轿迎回去。再者，也没得女方请媒婆的，传出去不是恨嫁还是啥？

媒婆被逼问地不行，要主动上门找活计吃个闭门羹，不就等于说她业务能力不行？打死都不能说。她胡扯个借口就说来找杨嫂子唠唠家常，撂下这话就风一样走远了。

……

这事儿杨氏后来寻机会问过江淮，他说等个合意的，不拘着门户高低。这话口气还真不小，凭着她家现在的名声迎个小门小户的不难，正经高门大院看得上他们？

杨氏看他一本正经没忍心打击，碰一回壁吃过亏就晓得好赖的事，她为啥要费口舌？那多累，有这空档不如上铺里转转，听旁人恭维，甭管咋样别人是笑脸相迎呢。

阿宁那就更甭费心了，只要皇位没换人坐，那钉死是要进去的。

周宜宁不晓得她娘在念叨，跟灶屋里打了个喷嚏，惹得齐氏手底下活也停了：“宁姐儿，身子不舒服就早回去休息，灶屋那头史师傅帮你看着，准出不了错。”

周宜宁里外裹了好几层还是觉着冷。

进到腊月里，北地尤其冷，前头连着下了一月的鹅毛大雪，各家屋顶都压着厚实的一层雪。天气冷下来麻辣烫卖得更凶。

周宜宁吸吸鼻子，感慨道：“麻辣烫挺好卖的。”

齐氏头一回用看傻子的眼神对她：“挺好？？？”

好到早在月钱就把三十两银子连本带利还清了。

这都叫挺好，外头那些面汤摊子还不赶紧收拾收拾打哪来回哪去。别说，边上还真有家面堂把门一闭，就关了铺子。

这倒霉的影响不到觅春斋，虽冬日里上门排队的不多，但俱是一锅锅捧着家去的。现在江州人钻进吃食里头还是有些门道，有些到家先把菜给分了，回头汤底兑点水，熬煮久一点捞个面啥的，那滋味别提了，就鲜香麻辣四个字。

有些实在等得久耐不住冻，就家去了。

周宜宁注意到这点，觉着规模还是太小，既要做点心又要兼顾麻辣烫确有些不现实。

可这东西不能分到旁人手里头做。

拉人来作加盟，要是不亲自熬煮汤锅，回头人把底料扒拉开看看有哪些就得了。这种自毁城墙的事周宜宁还真不愿意干，她想半天，要当真信得过的，李先生妻子卞氏算一个，可李先生那性子不大像是贪财的。

还有一个，就是当年吃下邙县周家老宅的吕胖子。

他后来办事途经江州还特地寻到三堰胡同里，可那会儿周宜宁还在宫里，是杨氏出面将人接待下的。

据杨氏说，吕胖子如今清减不少，精神头也不大好，问他有啥事儿？

吕胖子支支吾吾还是开了口，说牙子这行不好做了，原先他们牙行是走的县衙关系，后来县太爷换了一回就没走通。

杨氏当时瞪大了眼：“咋的，新来的县太爷还真能两袖清风？”

吕胖子苦笑：“那也不是，听掌柜的说北边官场出了事。如今风声鹤唳的，官老爷就是有心收银子也不敢收。往前许多地契田契咱们替着去办也成，眼下不光不成，就是带着买主卖主去，衙门都得给脸色看，压着文书不放。来的人看我们这也得排号，衙门根本不行方便，人都跑了……我这回就寻思去梁州看看情形。”

杨氏不懂，更不敢乱说，就看着他萧条地背影融进风里走的没影才回过神。

后来周宜宁晓得后还唏嘘一回，如今想想倒是可以把人折腾来帮衬着做麻辣烫。

定是比不上牙子那般暴利，可也不差了。

周宜宁把这事说给齐氏，原先还担心她心生抵触，没想齐氏双眼一亮：“啥时候能来？切菜麻利不？做这个要么切菜，要么串签手头上得利索，都整好了也不麻烦。”

周宜宁道：“这事儿还没影，得找到人问问，要是可行，就把边上那家面堂也包下来，改一改专门做麻辣烫。”

齐氏犹豫问她，另包个铺子不还得花钱？觅春斋赁下一年就六十两了，那家原先做面堂的更大更宽敞，恐怕只多不少。

“只怕挣得比现在少多了。”

周宜宁摇头：“估摸着不少，那户东家急着出手，按说不比咱们这贵，左右先去问问，这事急不来。”

齐氏听她这么一说莫名心安，又笃笃笃剁菜去了。

她们不急，面堂东家急了，眼下腊月里货商都少，全都回老家过肥年了谁还来往做买卖，换句话说谁明知是亏了几月盈利愿意接手城南这块地？尤其他这靠着城门，风大尘多，每日须得清扫，否则开个铺门就闹得烟灰缭绕。

找牙行也不好使，牙行不得过年？？？

过了一旬也没找着人，面堂东家心灰意冷搁铺里抹着灰尘，余光扫到铺门口大雪纷飞里进来两个黑影。

正是周宜宁和吕胖子……现在也不胖，真瘦了不少，和杨氏挨一块还觉着他苗条呢。

三人坐下聊了半晌，周宜宁挺满意，一年四十两，两年不涨年租，往前可能还得费心思盘算盘算，如今赚得多了也不在乎这点。

吕胖子见着她谈笑风生的样子着实惊了一把，这还是当年那个讨巧说话的小姑娘？

直来直去的……

看看对面那个东家，被杀价杀的先是一脸懵逼，醒转过来青筋都凸出额边了。周宜宁还跟边上叽叽喳喳说：“掌柜的你想想，这两年的价不是白让的，看觅春斋这样，往后在这做成旺铺不难。后头你再往外租或者自个重新开张，省去多少功夫？”

“我晓得您是亏了些，可拿着银子心总是热乎的，能过个好年呀。”

东家晕晕乎乎地把二人送走，回头神情复杂地往四下里看了看。

她真不是来砸场子的？

看着是不像。

可要没记错他会折腾到开不下去，还不是因为觅春斋的麻辣烫？？？

气归气，他还能咋办？应着呗，前两月亏了不少银子，爹娘那头的压力顶在头上，膝下还有孩子……东家一脸忍辱负重地捡起抹布，认命地搓，好像每一下搓在周宜宁脸上，一搓就掉层皮。

外头都因凉皮麻辣烫这些对觅春斋改观不少，尤其说到小东家，个顶个都夸是“才女”，姿容与其才德齐头迸进。

东家想着想着胸口发闷，抹了把眼泪。

长的是不错，可那心也是真的黑，嘴一抹到处是歪理，将来谁娶回去不得被耍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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