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周宜宁没真撂下他不管，一转眼就气过了。自来是个皇帝就没有清闲的时候，能搁上元节到邙县里来更是不易。她不动声色地拭干净嘴角的糖渍，抬头看他。

“娘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的过两年自会消下去。”

兆云徂定定看她一眼。

周宜宁心若擂鼓，掐了掐下巴上的肉肉，好像是有点胖？

再看看皇帝，眉眼深阔，俊俏的脸蛋未见一丝赘余，身形颀长，经年来久居深宫更养出一身沉稳与威严。

搁前世里如皇帝这样姿容的人，年轻时候可能你得说句面相成熟，等旁的小鲜肉及至三四十褪去美色，他却屹立不倒风采依旧。

要不怎么说周宜宁情愿入宫呢，就凭这脸还是有看头的。

黄总管走到近前，前后看了眼，压根没人注意到他们这犄角旮旯地方才道：“皇上，酒家那儿说成了。”

兆云徂应了，让他在前边带路。

路上，芝莲听黄总管向主子解释才晓得皇帝此行匆忙，赶在天黑前才进县里，随行的也只黄总管一人。她提着兔子灯走路上总觉着心神不宁，要说皇帝看重主子是再好不过，可今儿能到邙县必定是一旬前就从京城里出发的。

芝莲想得就多，生怕兴尽悲来这事儿挨到主子头上。

黄和挑的就是以往来时进过的酒家，平日里来往的人多，眼下正是上元节，少有人上门，雅间里头甭提多清净。

酒家掌柜的瞅他眼熟，一拍脑袋想起半年前那个出手大方的贵人。

按说他这地方不算小，雅间里大方桌坐得下八人，瞅这屋里拢共五个，搁位上的就两位，他眼里的贵人就只得跟个年轻公子身后站着的份。这般想，掌柜的脸上的笑比他成亲那日还夸张。

“客官，用点啥？”

黄和照着从前的记忆，熟稔地点了几道肉菜，配上北地的辣酒再酥一碟子花生米，想起就觉着很地道。

“慢着。”兆云徂突然出声。

黄和弯下腰，往前凑了凑：“公子，可是有何不妥？”

兆云徂神色无异，只让掌柜的再上几碟子清淡适口的，肉菜跟着前头点的再加几道。

周宜宁搁桌底下拉了拉他衣袖。

兆云徂看过去。

周宜宁见掌柜的没敢抬头看他们这，小声道：“这些名听起都是大盘的……”后头的话她想想没说，古人也没浪费不浪费这种意识。兴许赶路的时候饿狠了，多吃点也正常。

那掌柜自来从闹哄哄的酒楼里练出一对顺风耳，以为这话是对他说的，当即抬头道：“是大盘的，阖县都晓得咱家肉菜舍得下油，闻着就香！姑娘且放心用，即便用不完还能给您提食盒带回去赏给下人。”

周宜宁还能说啥，就看着掌柜的弯着腰退出雅间。

兆云徂以为她羞怯，一本正经道：“朕不该说你胖，既然长身子，就多吃，好好养一养。”

周宜宁：？？？

你对发育有什么误解？

营养好发育就好这是常识，可啥事都讲究个过犹不及，本来嘛，姑娘家担心体胖不易相看夫婿，十来岁就紧着不敢吃的占多数。周宜宁不这样看，这时候多吃些没准往后还能窜窜个子。

她寻思这一桌吃下去，长不长个子是未知，可腰没了是一定的。

当是养猪呢？

顶着兆云徂真切关怀的目光，周宜宁欲哭无泪：“谢皇上体谅。”

……

掌柜那头刚去到灶屋，同厨子报了一串菜名，心情极好地哼着调刚要奉茶上去就被厨子喊住。

“掌柜的等等！你这说得这么多我也记不住啊，这是咋的，外头舞狮散了？”

“这才哪儿跟哪儿，外头还有的闹，舞狮散了不还得有逛灯会的？”

厨子刚拿起勺，听这话手上动作一顿，嘀咕道：“没散场咋一下来这么多人？”

听听，光肉菜就七八样。

平日里就是饿的眼冒绿光的货商一行五六人坐下也不过如此，可这上元节别说货商，货郎都找不着一个，可不得好几桌齐齐上阵才能有这个数？

掌柜的嘿一声，一个白眼刀子扔过去：“你还盼着早早闭门好让你家去歇着不成？没来几个，就一对兄妹搁楼上雅间里坐着，旁边还有人端茶递水伺候，瞅着气势就足。人家大业大的吃不完回去还给下人分一分，真要算起，恐怕到手也就一人几块肉，哪里算多？”

满满当当堆了一桌还能不多？

周宜宁宵夜后出来的，眼下扫过一圈荤腥上冒着油花就反胃，只得捡几件近来的趣事说说避免动筷子。

她说得主次分明又生动风趣，不过三言两语，画面仿若呈于眼前。

兆云徂许久未听她说这么多话，只觉听了都下饭，不拘她看着便饮酒吃肉。提到江淮定亲，他眉梢微挑。

“他倒是性急。”

周宜宁觉着还行，大环境都是如此，换作乡下地头这般岁数的男人恐怕孩子都有了。眼下还有两年方才乡试，大哥这会儿结亲算是正好，往后生活有人打点更能一心扑在科举上。

黄和好奇，就多嘴问一句应如意的出身。

周宜宁向来护短，对这未进门的大嫂诸多维护，虽承认她出身比起如今的江淮是有些低了，可人品不差，娶妻娶贤，过日子可不就得挑这样宜家的女子？

这么一解释就惹得兆云徂多看她两眼。

周宜宁没注意，还在叭叭：“应姐姐贤惠孝顺，大哥虽有才学，可过日子并不如娘那样精打细算。总之能娶得应姐姐，得算大哥有福气。”

兆云徂看她感慨万千的小样，心头泛起异样：“想来，阿宁很羡慕？”

周宜宁还没反应过来，点点头，“羡慕啊，大哥品行上佳，应姐姐稳重持家，日后相处一定极好。”

“极好。”

周宜宁难得在家长里短一事上听得有人赞同自己观点，心里一阵满足，不经意抬头望过去就撞进一道炽热的目光。

“一晃眼左淮都已定亲，就不知朕何时能娶得良妻？”

周宜宁骤然回神。

芝莲一个不稳，手上的兔子灯险些落到地上。

皇帝纳妃再怎么宠爱那都是妾，后宫三千佳丽，若要提正妻，唯有一国之母堪当其名。

芝莲错愕地看看主子，又看看皇上，一时分不清这是玩笑话还是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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