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宵行和纪欣欣精心挑选出来的这个订婚日期, 天公却不作美。
天蒙蒙亮就开始飘着牛毛细雨,地上湿漉漉的, 颇有点凄迷的气氛,但nj;到了下午时已经不得不打伞。
等到纪繁音和白昼离开宴会厅这会儿,外面已经下得噼里啪啦了。
白昼一时走得急没有带伞,两人只好站在门廊的屋檐底下说话。
“你想听的答案,在我这里是听不到的。”见白昼站了半天不吭声,纪繁音率先开口。
“……”白昼不吭声。
“我和你的交易也差不多可以结束了。”于是纪繁音又说。
“不行!”白昼一下就给了反应,“你想要的不就是――”他nj;说到这里猛地降低音量,“不就是钱吗?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结束交易你想都别想!”
“但nj;交易的主动权从来不在你手里, 倚仗的不是我的职业道德?”纪繁音慢条斯理地说, “你看,本来就是个灰色地带的交易, 没有我的话,你也找不到代替品, 所以本来一切规则就都是我说了算。”
另外就是, 白昼也快没钱了。
――白夫人说的。
白昼又沉默了半晌,才闷声问:“……那我怎么办?”
纪繁音听着这问题里居然好像带了点鼻音,不由得偏头去看白昼的表情。
年轻人的眼眶泛了点儿红, 看起来好像再逗逗就能掉豆子了。
“你大学都没毕业, 有的是事情做。”纪繁音好笑道, “不都说你是百家的继承人, 为了接家里的班子,你要学的东西多了去了。”
“我又不想……”白昼嘟嘟囔囔地撇开了脸, 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好像只要动静够小就不会被纪繁音听见似的, “那就是说,你已经赚够钱了?”
纪繁音不置可否:“不用再做替身这笔生意了。”
说实话也挺麻烦的。
纪繁音早就已经累了养鱼这件事儿,重nj;操旧业当时一是发家无路,二nj;是钱来得快。
况且现在海里正被她搅得闹海啸呢,全身而退当然是趁现在了。
“……女人有钱就变坏。”白昼又嘀咕。
纪繁音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以外的人呢?”白昼没好气地问,“他nj;们也一样被你开除客户籍了吗?”
纪繁音回头看了一下,正好见到范特助推着厉宵行出来,而后者的双眼已经牢牢锁定了她。
“应该吧,”纪繁音扬眉,“差不多是该一起收尾了。”
白昼也跟着她回头看去,紧紧皱眉:“他nj;蠢到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这么长时间认不出来。”
“你有什么资格说他nj;?”纪繁音轻笑,回头对厉宵行做了一个停步等待的动作。
厉宵行不悦地收紧下颌,但nj;还是抬手让范特助暂时停了下来。
白昼:“……”这被调-教nj;过的样子我可真是太熟悉了。
白昼看看厉宵行,又看看纪繁音:“他nj;也是你的客户。他nj;也把你当替身?”
纪繁音没有回答他nj;。
白昼咬咬牙,选了更重要的问题:“在你‘扮演’的时间里,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吗?”
“你想听的那些都是假的。”纪繁音说。
“我告白时……”
“你告白的那个人不存在。”
“……你会恨我吗?”
“没必要。”
“每年都会和我去希腊看日出的约定呢?”
纪繁音笑了起来:“骗你的。”
“……”
纪繁音转身往厉宵行那边走去,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去白昼说:“对了,我和纪欣欣的生日不是同一天。”
关于希腊的记忆被突然触发,白昼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
走到厉宵行的轮椅前时,纪繁音又回头看了看门口的白昼。
那小傻叉已经蹲了下去,双臂交叠放在膝盖上,脸埋在手臂里,肩膀微微颤抖,看起来似乎在偷偷地哭。
对白夫人而言大概是个满意的结局了。
厉宵行开口:“纪繁音……”
“稍等,我还有一个电话要打。”纪繁音抱歉地笑了一下,拿手机拨了白夫人的号码。
范特助看看自己老板的脸色,适时插话:“纪小姐,您电话的途中,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可以吗?”
纪繁音看了这位不容易的秃头打工人一眼,点点头。
对整个酒店的地形似乎已经相当熟悉的范特助立刻推着轮椅领路。
即使几人都没有开口,纪繁音也能察觉到厉宵行沉重nj;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秒也没有移开。
纪繁音淡定地无视了厉宵行,等白夫人接起电话就简单地和她汇报了一番。
――工作完成,白昼先是得知自己初恋是个能冒名顶替去嫁人的女人,紧接着又被另一个人甩,以后应该碰见漂亮女人都会有点谨慎对待的心理了。
这正是白夫人想要的。
白夫人听罢工作总结,回答的声音里也听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辛苦了,但nj;暂时先不要结束。”
纪繁音想了想就明白过来,言辞隐晦地问:“和那边还没得出个结果吗?”
“快了。”白夫人模棱两可地说,“白昼那边,麻烦你再操心一下,事后我会再补偿你。”
纪繁音思考了下:“行,等您通知。”
白昼已经被打击得差不多了,再帮白夫人照顾一下也是举手之劳,不会太膈应人。
钱多事少的大客户偶尔提个要求,就应了吧。
“还有,”白夫人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他nj;现在怎么样?”
“挺伤心的,”纪繁音坦白地告诉她,“我认识他nj;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nj;哭。”
白夫人沉默两秒:“……是吗?”
她挂断了电话。
每次在被关于白昼的敏感话题时,她的反应似乎总是这两个字。
好像不知道如何nj;在这之上去表达自己的感情似的。
纪繁音摇摇头,放下手机的同时就听见了厉宵行的声音:“你很忙?”
“比不上你。”纪繁音笑了笑,她将手机放进长外套的口袋里,“厉先生有事就快说吧,我突然想起来家里的热带鱼还没喂。”
三人此时已经步入一个小型包厢的会客区。
范特助鞠了一躬,无声地退了出去。
“你才是那个小女孩,”厉宵行操控轮椅面向纪繁音,他nj;问得开门见山,“你一直都知道吗?”
“我前不久才想起来,不过不重nj;要。”纪繁音站着和厉宵行对视,神态很轻松,“对你来说很重nj;要吗?”
厉宵行握紧轮椅扶手,他nj;紧盯着纪繁音的眼睛:“当然重要。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还用问吗?”纪繁音反问,又歪歪头说,“啊,说不定是因为我也把你和别人认错了呢?这种nj;事情常有的嘛。”
厉宵行被她噎得呼吸一滞,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问道:“你知道我有多想见到你吗?”
“不至于吧。”纪繁音耸耸肩,“如果你真的想要找人,时间地点和调查需要的途径你一个不缺,找到那个小女孩不是一眨眼的事情?”
但nj;凡厉宵行想要找人,纪繁音怀疑那都是他一个电话打到青禾疗养院的事情。
可偏偏厉宵行和纪欣欣五年前才“重nj;逢”,他nj;丫那里把小女孩放在心上过了?
“不过这也说明了一件事,你爱上的是和你‘重nj;逢’以后的纪欣欣。”纪繁音背手看着厉宵行,疑惑地问,“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
“还是说,当你发现纪欣欣一直都在欺骗你的时候,完美主义的你就觉得这份感情受到玷污,没有以前那么纯粹、值得你去回应了?”纪繁音又问。
厉宵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堪的愤怒。
“对了,今天我没带礼金过来。”纪繁音插着口袋理直气壮地说,“我觉得两位能结百年之好有我的功劳,厉先生已经给了我很多学费了。”
“纪繁音,我不需要你的钱。”
“我知道厉先生一向很慷慨。不过既然厉先生已经达成夙愿,我们的交易到今天也就完美落幕了。”纪繁音伸出双手对厉宵行轻轻鼓掌,“恭喜你,厉宵行,你毕业了。”
在她不紧不慢的鼓掌声中,厉宵行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去:“你一直都在耍我?”
“清醒点厉宵行,”纪繁音扬眉,“认错人的是你,上门警告我的人是你,接受我授课的人是你,提出求婚想法的人是你,这里的哪一件,是我逼你去做的?现在终于能把纪欣欣锁在你的金屋里,你敢说自己心里不觉得高nj;兴?”
……
纪繁音一连串的质问使得厉宵行咬紧了上下牙关。
他nj;当然是愉悦的。
但nj;那是在知道纪欣欣并不是他的天使以前!
而现在,光是纪欣欣一个人已经显示不出完整的天使了。
如果说纪欣欣代表的是成年,那纪繁音代表的就是童年。
两者拼在一起,才是那个完美的、姝丽的形象。
对,只有将纪繁音和纪欣欣一起抓到手里,才能填满他此刻叫嚣着不满足的空虚。
厉宵行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令自己平静下来。
纪繁音聪明又狡猾,只能徐徐图之。
“我知道你需要钱,纪繁音。”厉宵行用平和的声音说,“订婚之后还有结婚、生子、很多年,我和欣欣以后可能会有相处上的摩擦,为了维持这段关系,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多,不应该吝啬剩下的部分。”
只要有时间,厉宵行觉得自己可以反过来将纪繁音罩入网中。
就像他花了半年时间终于将纪欣欣抓住一样。
厉宵行说完以后,发现纪繁音居高nj;临下地看了他nj;一会儿,脸上开始浮现出一点啼笑皆非的神情,最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厉宵行,你这是准备把我教nj;你的东西用到我身上来?你忘记这些都是我手把手地让你学会的?”她乐不可支地问,“或许你听说过关公面前耍大刀、班门弄斧是什么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