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灯大师天未亮便起身了。
他哪怕是住持,也亲自打水用冷水净面,而后才吩咐外间的护法和尚去叫小和尚们准备今早的晨诵。
他走在布满寒霜的小道上,突然与迎面而来的脸上有着一个巴掌印的苏祖撞上。
这位小施主慧灯大师也曾见过,观其面相便知此命中有劫,破而后立,之后的命数看不太清晰,但却隐约和小和尚寂生一样,可能稍不留神便死在那桃花劫上。
慧灯大师起初也觉着可笑,一个小和尚竟是有桃花劫,然众生万相,有何不能?
“大师。”见着慧灯大师,苏祖双手合十的停步表示礼貌,他双眸异常的有神,着利落的箭袖衣裳,腰际挂着点翠玉佩,十足的身在人间,与一叶寺万分的格格不入。
慧灯大师见了也回礼,说道:“苏小施主又是来见薛施主的?”
提起那人,苏祖那恨不得和所有人炫耀自己有这么个天仙好友的心态变的非常彻底,他抿唇一笑,说道:“嗯,现下正要回去,准备些许东西好长久的在寺中住下。”
慧灯大师了然一笑,让苏祖先行离开,瞧着对方走路飞快却毫无声息的步子,良久才收回视线,朝着他最小的弟子寂生房中走去。
寂生的院子很小,不过在很清静的冰池边上,所以风景绝美。
慧灯大师摸着自己的胡子缓慢的摇晃到那院子里,远远的就能看见寂生盘腿坐在屋檐下的模样。
简直和记忆中的某人一般无二。
尘封的记忆要想打开,是很难的,慧灯大师轻描淡写的将那段回忆压的更深,一步步走向寂生,随后站在寂生的身后,说:“可已练武?”
寂生小和尚缓缓睁开那双漆黑的眼眸,眸中毫无佛心,眼尾妖气乍现,那是无论念多少大悲咒都无法消除的戾气。
慧灯大师并不觉得失望,他日复一日的让寂生学习放下与宽怀,为了就是拯救这个孩子。
只有超脱世外才能得到解脱,寂生自己也应该明白。
可慧灯大师看的清切,这寂生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某个温柔的陷阱,万劫不复只是时间问题。
这些他从不直白的对寂生说明,他不能挑明,越是挑明,便越是会加快寂生堕落的速度,所以一切只能靠寂生自己领悟。
寂生站起来朝师傅行礼说:“已练。”
“那就到大堂和你的师兄们一起念经去。”
小和尚踌躇不已,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却在看了一眼慧灯大师的表情后,还是说道:“薛二老爷今日可能会让我过去为他诵经祈祷。”
叫薛华浓二老爷实在是因为辈分够高,但实际上本人完全没有担当得起这样沉重的名头。
慧灯大师叹了口气,说:“可是我听说薛小施主的友人不日便要也住在寺中,薛小施主恐是不大需要你了。”
寂生无动于衷的说:“可薛二老爷没有那么说,他若是说了,我再回来不迟。”
——冥顽不灵。
“去罢。”慧灯大师已经管不住寂生了,一次比一次管不住。
寂生顿时开心了起来,匆匆告别,便往薛华浓的院子那边走去。
薛华浓此时却不大高兴,他思索许久,开口便是让人收拾东西他要家去了,可收拾了一半又觉得就这样回去定是要让哥哥担心,于是两难不已。
“那二爷,还收拾么?”连翘不明白为什么一早儿起来,薛华浓就跟一夜没睡似的眼下青黑。
薛华浓坐在床上,身上披着兔绒的披风,手上抱着小巧精致的暖炉,一派冷清,高不可攀,可实际上只有薛华浓自己知道自己现在有不可说的难处。
不管是因为自己太低估了苏祖对自己执着的程度从而被发现了秘密,还有就是现在他下面疼的很,一早起来苏祖被薛华浓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吓着了,连忙检查下边,结果就发现那不该存在的娇嫩地方充血红肿甚至破皮了……
当即苏祖就低头亲在那儿了,好像是下意识的举动,吓的薛华浓瞪大了眼睛,一脚踢在苏祖的脸上。
苏祖毫不介意,连忙哄了半晌,然后就召集了自己的手下要亲自去买药膏来。
离开前还不忘恋恋不舍的感慨:“华浓你太不经得碰了,啧,以后可怎么好?”
薛华浓不说话,他自从昨夜被强制的发现了秘密,就完全不理苏祖了,全是苏祖自己在说话。
待苏祖离开,薛华浓才冷静下来想自己的处境,可到底也是没有用处,因为这次事件的主动权全在苏祖身上。
薛华浓现在吃到了苦头,便感觉自己以前那种不把小孩子当回事儿的心态很有问题了。
“罢了,把东西放回去吧。”薛华浓淡淡的说,“才来一天便回去,哥哥指不定怎么说我。”
连翘笑着又将收拾好的包裹打开,一件件的摆回去,和薛华浓道:“可不是,大老爷最是担心二爷了,这一叶寺和二爷有缘,在这儿多住了些日子,身子都好些。”
薛华浓笑不出来,他疲惫的摆摆手,连翘就自行出去了,留下薛华浓一个人坐在床上忍着难受。
而连翘刚出去便碰见了寂生,寂生穿着单薄,双手冻的通红,对着连翘作揖说:“薛二爷可起了?”
连翘说:“起是起了,可小师傅你来的太早了,二爷还迷糊着呢,若是诵经,便是在外间也可以,莫要进去打搅了他。”
寂生点点头,在门口踏了踏鞋子,让上面的泥土灰尘落下,之后才敢走进去。
薛华浓早就听见了外头的声音,说道:“寂生?”
寂生低低的应道:“二爷……”
薛华浓想着自己干等也是等,既是寂生来了,便是说说话也好,免得总觉得自己总想着苏祖回来后定是要亲自给自己抹药的事情。
于是说:“进来吧……”
寂生昨夜被冷冻的血液都在走进里间看见坐在床榻上犹有病荣似的薛华浓时,瞬间回暖,他小心的坐在床边,先是问道:“华浓,你怎地没睡好?”
薛华浓才懒怠回到这个问题,简单的说:“嗯。”
“是苏施主睡相不好吗?”寂生眨了眨眼睛,睫毛遮住了一半的阴郁,“我记得,华浓你和他不熟,昨夜却又和他一块儿歇息……”
薛华浓瞧着这小和尚样子,便明白了,声音带着了点儿笑意,轻轻飘飘的挠人心肺,说:“假和尚,你这是……吃醋了?”
作者闲话:
华浓思想成熟,把虽然和他同龄的人都当做孩子,完全不放在心上,所以遭殃了,古人的八岁和现代的八岁完全没有可比性,最夸张的是历史上最小的举人才12岁~膜拜吧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