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龙头寺前,薛华浓和太子说自己想要见见同在龙头寺的寂生。
这人是某个故人送给他的,于是薛华浓也有点儿想要收回来的意思。
但是他想的,总是不能如愿,因为现在的寂生并不是以前的寂生了,他不可能再是以前那样自己说什么都言听计从的寂生,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生活。
时间改变了很多事情,从他,到珠子,再到寂生,每个人都有了改变,而这些改变永远都不可逆。
太子爷和苏祖不一样,他对寂生没有一丝一毫的忌惮,不过天生的谨慎还是让太子留了一手,说要和华浓一块儿见见华浓曾经的儿时玩伴。
说起来,这被关在龙头寺也有一段时间了,薛华浓住进来是糊里糊涂,出去也匆匆忙忙。
在里面待着的时候,好像一辈子都见不得天日了,可真要出去,又仿佛轻松的很。
这里面的个中缘由和曲折故事,薛华浓不问,但是他知道肯定是很麻烦,很需要一番运作,才可以放他离开此处。
他得感谢太子才是。
然而太子也从不提自己做过的事情,这叫薛华浓除了对太子越发有好感以外,没有别的报答方式,于是也就越发纵容太子对自己的某些小要求。
比如说,要和他一块儿见寂生,询问和苏祖之间到底有无情意,希望他能搬到东宫,还有每天揉肚肚……
“够了,别揉了,我肚子都被你揉圆了。”薛华浓坐在亭子内,穿着大红的袍子,兔毛的领子,肤白胜雪,眉眼如墨,身后还站着个当今第三尊贵的人,这人弯腰圈着他,在他耳边说话,顺便揉他肚肚。
华浓手附在太子的手背上,皱着眉,但是却又不是不高兴,而是调侃似的,说:“佛门清净之地,你要注意影响。”
太子轻笑,从华浓的身后坐到旁边的凳子上,说:“更过分的更有影响的事情都做过,孤还怕这个?”
华浓伸手就敲了敲太子的额头,说:“竟说写浑话,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说?”
太子抓住华浓伸过来的手,便道:“以前不敢说,现在……”
“现下如何?”
“敢说敢做。”
“流氓。”冷冷清清的美人眼角弯弯的,嗔了一句。
却在这时看见了不远处前来的几个和尚。
他站起来,太子也转身,却不等那几个和尚到亭子里,华浓走过去,对着那为首的和尚看了半天,有些疑惑:“你不是寂生。”
那为首的和尚年岁偏大,留着一戳小胡子,眼睛很小,和记忆里的寂生完全不同。
那和尚双手合十,道:“施主不必着急,寂生师叔已在屋内等候,备好了清茶,外面冷,师叔腿不好,一般像这个时候,都是不能出门的。”
提起这个,薛华浓愣了一下,之前那要见到童年玩伴的心情都突然低迷了起来。
和尚好似看不见,说:“施主请。”
华浓跟在后面,太子揽着华浓,说:“可有不舒服?”他瞧华浓脸色也不如之前有着点点红润,看起来极为诱人。
薛华浓冷静的侧头,发丝落在肩上,说:“并无,只不过想起一事罢了。”
“怎么?”太子爷如今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华浓,下意识的,情不自禁的,几乎是有些精神囚丨禁的势头,却又以温和的语气掩藏。
“我可和你说过寂生是如何被送到这里做和尚的?”
太子摇头:“我那时问你,你含含糊糊的不说,现在想说了?”
华浓苦笑了一下,说:“你方才可听见前面的师傅说寂生腿的事?那是苏祖做的。”
太子眼里没有一丝惊讶,但是却道:“却是为何?”
“很久以前做的了,当时他嫌寂生和我过分要好……”华浓说道这里,便不说了,点到为止便是语言上的留白,也让太子有更多的想象空间。
太子了然的‘哦’了一声,拍了拍华浓的脑袋,说:“你愧疚?”
华浓没说话,在踏进那恢弘大气的佛堂前,说:“只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有想过给他送药,他还因我而伤,于情于理都是我该负责。”
华浓被人提醒了这样的过去,顿时对苏祖的感觉更加不好,那种不好似乎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龙头寺总共有三处佛庙,一处观音,一处佛主,一处供奉舍利。
他们在观音庙处见面。
一俊俏和尚带发修行,身披袈裟,手持佛珠,眉眼慈善,薄唇轻抿,凤眼一抬,声音温润低沉,道了一句:“阿弥陀佛,薛施主,别来无恙……”
华浓回礼,说道:“寂生师傅才是,这些年可好?”
和尚看了看窗外,在这样寒冷的深秋,竟是提前下起了初雪。
雪籽一点点飘落,很快便在地面落的消失不见。
太子瞧着这个和尚,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这人像个和尚,再加上这人眼尾似狐,男生女相,绝非善类。
“好与不好皆是命中注定,贫僧已不在意。”
华浓听着寂生的声音,总觉得似乎在哪儿听过,却又想不起来,便暂且抛开不想,说:“你腿可好了?”
寂生垂眸,招呼两人坐在蒲团上,面前一矮桌,四周摆满了金身菩萨,佛香缭绕,顿时便有了些许诗意。
“已好,切勿挂念。”
华浓可不相信,但是他也没有拆穿,他们喝着小和尚送上来的清茶,一同望着窗外细雪,一盏茶的时间便缓缓流淌过去。
这般叙旧和华浓想象的大不相同,不知道是对自己失望还是对如今冷淡待他的寂生失望。
太子的随从进来说话,附耳在太子身边,言语几句,太子便拍了拍华浓的手,说:“浓儿,该走了,再不走,天色便晚,宫门便要关了。”
寂生仿佛没有看见华浓和太子之间亲密的接触。
寂生说:“我送二位施主出去吧。”说着,便站起来,走路却是一高一低,十分难堪。
华浓受不住这样无声的指责,他觉得这是无声的指责,于是便没有注意到太子的表情,上前去扯住寂生的袖子,说:“且等等。”
寂生回头。
这些天因为华浓不知名的原因,他越发让人瞧着少了几分冷淡,多了些许人气儿,有了人气儿便仿佛是唾手可得了,让人敢于直视华浓的模样。
华浓说:“寂生,你可怨我?”
寂生师傅如今已然比瘦弱的华浓高了整整一个头,他微笑着说:“凡事聊聊皆是定数,我如何怨你?薛施主莫要入了魔障。”
华浓没有入魔障,只是于心不忍,还有惆怅。
“你如今可否自由进出龙头寺?”华浓又问。
寂生点头。
“可是你送我那些乐器?”
寂生说:“我佛慈悲,是谁送的,何必问清,只消知道施主是天赐的福气在身,邪祟难近,鬼魔不亲便好。”
“我万事如意?”
“万事如意。”寂生微笑说道。
华浓感觉寂生变了许多,这人小时候可不喜欢读经书了,也不喜欢开口我佛,闭口阿弥陀佛。
所以,到底还是他改变了他……
“寂生,是我对不起你,若是你日后有事,我必相助。”太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的时候,华浓如此对寂生说。
寂生师傅深深一鞠躬无悲无喜。
华浓此刻便觉自己俗不可耐,于是转身离开,到太子处,便笑:“可否让太医帮寂生看看腿?”
太子搀扶着华浓,说:“便是看看也看不好了,据你所说,断腿至今已有些年月,如今已经定型,很难再治。”
薛华浓叹了口气,看着天空,没一会儿,天空却被一把红色的油纸伞遮住,他伸手出去接落雪,雪在他手心汇聚成珠,最后又流到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到底是不一样了。”薛华浓感慨。
太子在这时搂紧了华浓,完全不顾此处还在龙头寺内,他凑近华浓的耳朵,轻轻说着情话:“别怕,我对浓儿始终如一。”
作者闲话:
这个月三次元很忙,所以这个月总请假QAQ很抱歉,从下个月开始绝对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