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浑身血气炸裂,化开浓墨一般的黑夜落了马,窜入较为高档的店家后,换了一身西域喇嘛的装束,裹着一层灰黄色的兜帽,露出结实的胸膛,大摇大摆的缓慢前行,他赤脚在地,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谁人的尸骨上,沉重万分。
偶尔有打更的路过,烛光微弱照亮这假喇嘛的脸庞,那双幽绿的眸子顿时暴露了一瞬,又飞快陷入黑暗。
打更的奇怪的看了一眼假喇嘛,说:“喂!这位高人可是要出城?如今出不了了,到处戒严,据说是宫里丢了东西,还是赶紧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赶路吧,不然被当作疑犯捉起来可是要命了啊!”
假喇嘛微微点头,手中的佛珠漆黑。
“前面有个尼姑庵,虽说不容男子借宿,可高人您不一样,都是超脱世俗的人,自然会让您借宿的,不如您就去那里吧。”
假喇嘛顺着打更指着的方向看向那头,那头的远方迷雾重重,更远的地方则是城门,城门外面更远处,是他的故乡。
“谢谢。”假喇嘛说话声音过分低沉,好像是刻意如此,又好像是天生这样,透着古怪的音调。
打更的笑着说‘不用客气’就转身继续报时,两人刚分开不久,城中数队身穿铠甲的士兵匆匆从此路过,一半留在城中搜索,一半直奔城外。
……
太子得知华浓消失,是在回来后碰到采办太监的时候。
彼时他刚踏入东宫,不信,大步流星的推开寝宫大门,里面药香、奶香,依旧淡淡的漂浮半空,可是应当在这里,穿着他的衣裳等自己回来的人却是不在了!
跟着跑过来的采办太监吓的不轻,顿时跪在地上,头死死磕在地面,不敢起来。
而太子却笑了,他笑着转身离开,径直去了太上皇的宫殿,那边传话说不见,太子有那么一刻想要硬闯,因为他知道薛华浓那个样子,若是没有人接应是绝对走不了的,还走的这么无声无息,而能接应薛华浓的除了现在如日中天的太监薛珠,别无他人!
太子见不到薛珠,捏的紧紧的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他不敢闯,不敢将事情闹大,也不敢让其他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乎薛华浓,他什么都不能做,还要谨防这个消息被苏家的那个手下败将知道。
太子身居高位,如今竟是寸步难行,如果他是皇帝,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如果……如果……如果!!!
没有如果。
……
京城风平浪静了一天,没人知道宫里丢了什么,是谁丢的,现在找回来了没有,在贾府住着的薛蟠自然也混不在乎。
他宿醉醒来,睁眼出门就看见等的焦急的贾宝玉。
贾宝玉来了许久,像是有急事,下人们便连忙在外面喊,想要叫醒薛蟠,谁知薛蟠鼾声不减,硬是睡到此时才醒。
“宝玉怎么专程到哥哥这里来了?我还没洗漱,你先等等。”薛蟠再混账,也是大家出来的孩子,基本卫生还是很注意的。
贾宝玉这边却耐心告罄,唉声叹气的跟在薛蟠身后说:“薛大哥可要去看薛叔叔?”
薛蟠漱口时,听到这句话,眸色都深了一点,回头看贾宝玉说:“你问这作甚?”
“我是实在放心不下,不如薛大哥带我一起去看看薛叔叔,也好让我安心。”贾宝玉天生怜香惜玉,并无色心,仅仅是因为喜欢,所以在意,而这份喜欢不是世俗能理解的,这种在意也总让世俗的人无法忽视。
薛蟠当即拒绝,说:“不去,你也莫要去,他不会想要别人过去的,他若是想要回来,早便回来了,不回来就表示不想看见某些人。”
“那可怎么办?老祖宗也听说了此时,让我一定要把这个交给他,说是当时去寺里求来的,每人都有,是一份心意。”贾宝玉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香囊。
“这玩意儿人家有的是,比这精贵的也多了去了,还需要你专程送去?”薛蟠张嘴就打击贾宝玉。
宝二爷摇头:“不是这个理,送的人不一样,情谊自然也不一样,更何况我是真真想要结交薛叔叔那般人物,你可圆了我的梦吧!”
薛蟠其实想去的很,他好奇、在意、想要接近,每一种渴望都不比宝二爷少。
但是薛蟠不愿意带宝二爷过去,他故意说:“这样好了,我先帮你把这开了光的香囊送去,问问他想不想见你,你再去。”
宝二爷失望,但也不闹,笑的面若桃花:“是是是!那就多谢薛大哥了!”
薛蟠待贾宝玉走了,自己匆匆穿戴整齐,竟是生怕自己去时人去楼空的骑马过去。
薛蟠没有带随从,把马儿拴在外头的大树下就敲门去。
那破败的荒废院子的门被拍的几乎要倒掉也没有人开门。
旁边的尼姑庵却是出来了小尼姑,睁着大眼睛问薛蟠:“施主莫要敲门了,隔壁是荒废的府苑,若是找人,这里是没有的。”
薛蟠毫不客气的说:“你个小尼姑懂什么,我亲眼看见昨天有人进来,莫想框我!”
说着,薛蟠就脾气上来,要踹门进去,刚踹了两脚,大门便终于是开了,从里面出来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小尼姑见此疑惑不已,自觉没有自己尼姑庵的事情了,便默默退回去。
薛蟠更是一面给自己壮胆,一面说:“我要见你们主子!别说不见,薛华浓是我叔叔,我是他侄子!”
壮硕的家丁不愿张扬,低声冷漠道:“进来说吧。”
薛蟠打了个冷颤,犹豫了一秒,梗着脖子进去,门一关,就被打晕昏了过去……
这边的小尼姑跑去住持那里回话,说:“师傅,隔壁当真住了人了,好像还是傍晚入住的,后来人越来越多,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主持正在打坐,旁边是看着佛像,毫无敬畏之心的假喇嘛。
“好,我知道了。”主持平和的说,“既然来了,便有来的理由,走也有走的理由,与我们无关。”
“可我觉得奇怪,刚才在外面大喊大叫的人说薛华浓在里面,薛公子可是龙头寺慧根大师点化过的,慧根大师从不看凡人命,那位薛公子在京中也是大名鼎鼎的太子门客,说是与太子吃同案,寝同塌,怎么又会出现在此地?”
主持摇头:“还是那句话,来自然有来的到理,就好像我是你师傅,命中注定。”
小尼姑傻乎乎的听不明白,倒是昨夜寄宿于此,坐在佛像面前一整夜,直到现在都没有动过的喇嘛大师突然睁开了眼,那双幽绿的眸子有种震慑人心的魄力,他语音古怪的重复了一个名字:
“薛、华、浓……”
作者闲话:
希望这次能写到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