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知艺原先不耐烦的神色,在见了那一篮子葡萄时,有过一瞬间的晃神,继而噙了笑意。
她不曾想,魏恪真会把这事放心上。说送就送。何况如今瓢泼大雨,都阻止不了一个将死之人谴下人过来的步伐,有她们江湖人的行事风格。
韩知艺莫名的感动。
像魏恪这样的男子,被宁世子染指了,简直是暴殄天物。那宁世子风流,不单与魏恪亲密,另与不少男子由着密切往来。
韩知艺不免替魏恪不值。
管家在收到归德侯府,魏大公子身边小厮送来的一篮子葡萄时,就难以置信的很。
那可是魏大公子啊。
是数多年不曾踏出归德侯府半步,让全天下世人扼腕惋惜的儿郎。
即便归德侯府逐渐步向没落,可魏大公子的名讳依旧鼎鼎有名,人人称赞。
管家至今还记得魏恪的手段和才学。不然,如何年少就撑起摇摇欲坠的侯府?乃至鼎盛。
只可惜……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让身边伺候的人毫无征兆的送来一篮子葡萄。
要知道韩家和归德侯府可没有半点联系。
这葡萄蔫巴,看着就酸,个头却很大。
府里爱吃葡萄的是谁?不言而喻。
尤其是那小厮,没有半点倨傲,亲切的很,甚至提到姑娘时,是满满的敬重。
他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这只是单纯的葡萄吗?
管家摸不着头脑。
手里的篮子千斤重,他亲眼见人走远,当下顾不得秦之逸在此,匆匆忙忙的就呈了上来。
不敢让老爷操劳,夫人又向来不做主,他只能寻姑娘。
“姑娘,这该如何……”管家犯难。
韩知艺伸手接过:“收下就是,无碍,你下去忙吧。”
管家用余光瞥了眼秦之逸,不敢逗留,恭敬的退了下去。
韩知艺抱着平平无奇的篮子,仿若抱着的是宝贝,她舔了舔唇瓣,当下就想要洗一盘吃。
秦之逸目睹她的神色变化,不知为何,心闷的厉害。
他立在一处,紧紧抿着唇,墨发许是来前被水沾湿,这会儿贴在侧颜上,他也顾不得拨开。
眼神闪过厉色,他上前几步逼近:“是谁?”
韩知艺没有反应过来。
英气的脸蛋因着楚汐送过来抹脸的香膏,白嫩了不少。
女子一袭红裙,肆意而又张扬,打扮随意,和秦之逸平时接触的女子大不相同。
她有一头好墨发,乌黑亮丽。许是嫌麻烦,她随意的用一根簪子固定,如男儿般。
韩知艺蹙眉:“什么?”
秦之逸以往最讨厌她这样,可这会儿却无法生出不喜之心。
“我说这是谁送的?”秦之逸拔高嗓门,一把擒住韩知艺的胳膊,疾言厉色如遭背叛。
韩知艺沉默。
秦之逸管的实在是宽。
别是他那宝贝施茵茵怀了儿子,想吃酸的,见她的葡萄,就念上了?
可女子不语,在他眼里却成了另一种意味——她不敢说。
秦之逸的脸不由黑了一层。他定定看着韩知艺,恨不得毁了那刺眼的篮子。
字字嘲讽:“我说呢,这些日子你为何变化如此之大,亏我对你心生愧疚,哪料想,你这是换了人去花心思。”
“送你这些的莫不是男人。韩知艺,你好歹也是定了亲的人,就算我对不住你,你也不该特地报复我?”
“韩知艺,你也不过如此。”
韩知艺平静的听他说完这些,突然很想笑。
笑她愚钝,笑她无知,笑她认死理,为了一声‘小脏包’,追在秦之逸身后这么多年。
可悲。
她攥着篮子的手发白,女子沉静的很:“说完了吗?”
秦之逸放开她,后退几步,面带讽刺:“怎么,哑口无言了?”
韩知艺不去解释,既然秦之逸要这么想,她也不在意了,甚至想要恶心他。
“只管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秦之逸又好到哪儿去了?我收了男子的物件又如何?总比无媒无聘,就闹大施茵茵肚子来的坦荡。”
她扯了扯唇瓣:“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她如今可什么都不是吧?你以为你就高尚了?”
“秦之逸,婚事退不了,有些事我懒得和你吵,嫁进秦府,你如何,我不会过问,秦姨说了,孩子记在我名下,我也不会亏待了他。”
她说完这些,浑身放松下来,嗓音有些飘忽:“名义上的夫妻,也好。”
秦之逸听她说完这些,又后悔适才的大声。
韩知艺有气,也正常不过。
他一向会安慰人,可女子眼里的冷漠,却让他不由止步。
他只能一字一字允诺:“你会是名正言顺的秦少夫人。”
韩知艺当下冷下脸来,因着得了葡萄的好心思都散了。
“秦之逸,你别恶心我。”
“韩知艺,你还要怎样?你闹脾气也该有个限制,适可而止。”
原来,他以为韩知艺只是在闹脾气。
秦之逸一直认为,韩知艺那么爱她,情意绵绵,哪能说断就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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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女子的心思,他也猜了个大概,无非是想要哄,先发制人的让他内疚,继而能得到更多的疼惜。
无疑,她成功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多次登门。
韩知艺木然。
她忽而轻轻一笑。
女子一笑,面上冰霜消散,如暖阳般明媚。
秦之逸不由愣神。就连嗓音都压低不少:“表妹有了身子,我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只能委屈了你,但你放心,我不会让她跃了你去。”
韩知艺笑意更甚,眼里倘过嘲讽:“秦之逸。”
“你就不觉得你脏吗?”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也是,哪有自个儿嫌弃自个儿的。”
像是怕秦之逸不够深刻清晰的感知如今她对他的认知。
韩知艺费神的想了想,在男子瞠目结舌的表情下,她字字清晰:“我这人惯来毛病多,最嫌脏。”
“所以,日后你若不想提醒吊胆过日子,怕我一时不虞,弄死你的宝贝疙瘩,你就离我远些。”
“我也不想为你生儿育女,你若不乐意,大可去皇上面前,求他收回成命,我求之不得。”
“如此,你可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