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底,整个城市都仿佛陷入了忙碌和浮躁之中,在纷沓而来的繁忙中喘息一口都很难。
苏泽语坐在办公室里打了个哈欠,昨天夜里有个急产的高龄产妇,她临时跑回来加班,等都忙完天都快亮了,她正好今天又当班,睡了两个小时就起来上班了。
看了一下今天依然是排的满满的日程,她实在有点想罢工,泡了一杯最浓的黑咖啡,她正端起杯子试图喝下去给自己‘续命’,正好手边摆的一沓病历本上‘张日山’被放在了最上面,想起了今天也是张日山来检查的日子,才用手翻开,忽然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苏泽语纳闷,这个时间还没正式上班,谁会这么早过来:
“谁呀?”
她不禁出声朝门口问了一句,但并没有得到回答,但接着她眼前一花,一道黑影闪过,她甚至还什么都没看清,就觉得后颈剧痛,直接丧失了知觉。
张日山正走到门诊楼的门口,身后的罗雀把手机拿了出来,递给他说道:
“会长,您有一条微信。”
因为佛爷现在不许他经常用手机,所以他的手机出门期间都由罗雀给收着了…
张日山把手机接过来,划开后看到是苏泽语发给他的。
【张先生,今天诊室患者太多,你直接到八层的第5检查室等我一会吧。】
看完之后,张日山随手回了一条【知道了】然后又把手机递给了罗雀。
走到电梯跟前,罗雀发现两部电梯跟前的人都很多,他左右瞄了几下,等电梯到达后,他见上一拨人都走出电梯,就最先一个进去按住开门按键,等张日山上来后,他从腰间抽出金属钓竿唰的抖开,在张日山和其他人中挡出了一个安全空间。
“这是干什么呢?!电梯是公用的啊!”很快有人不满意的在电梯里发牢骚。
“要坐你就闭嘴,不坐就给我滚下去。”罗雀微微眯起了眼睛,露出几分凶光,声音冷硬的比外面刮的北风还刺骨。
“罗雀,稍微注意点用词。”张日山隔着口罩,吸了下鼻子,随后轻声说道。
“是,会长。”罗雀点了下头,口中应着,但手上动作丝毫没有收起的打算。
电梯里这些人也能察觉到这二位不是好惹的怂人,也不敢再多说话。
待楼层到达后,罗雀还是仔细护着张日山,先他一步出去后,还替他挡好电梯门,张日山走出电梯时,抬手拍了拍罗雀的肩,算作认可了他的行为,毕竟他和佛爷在用人的标准上出奇的一致,忠心是第一要义。
循着楼层区域指示牌,张日山找到了苏泽语所说的那间检查室,在推门进去之前,他吩咐罗雀在这层等就可以了。
进入检查室后,张日山看到了一个护士在整理检查用的仪器,对方显然听见有人进来了,但仍是背对着他:
“张日山吗?苏医生一会就到,要先给你做超声波检查,你把外套脱了,去那边坐着等吧。”
张日山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便把身上的大衣脱掉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没有了宽大挺括的外衣遮挡,在那件浅灰色毛衫覆盖下的隆起已明显了许多。
月余前腹中的孩子开始有了动作,动静也跟着渐渐频繁起来。从起先的不适应到如今已经慢慢习惯,如今真切的感受到这个小生命的存在和成长以后,张日山产生了些许神奇又微妙的心情,或许更多的是出于身为孕育者的天性,他对孩子的保护欲开始变得格外强烈,连人也越发敏感和警惕。
说不清是不是这个原因,张日山觉得从他进到这间检查室之后,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可是并找不出什么更多的痕迹,他安静不语间暗自观察着,而小家伙似乎是在忙着寻个舒服的姿势,正在他肚子里不肯消停,就连佛爷都说这孩子实在好动,将来不定要多调皮。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正在这时,苏泽语推门进来了,面容上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歉意,她走到仪器前拉开椅子坐下,然后又望向了张日山,“张先生,可以开始了,你坐过来吧。”
“哦,没关系。”张日山状似随意的应着,可眸底已悄然变了颜色,容色如常的走到了苏泽语面前,他作势要配合检查的半仰躺在了椅子上,但尚未将衣服掀开前,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的询问了一句。
“苏大夫,上次你给我开的缓解呕吐症状的药,我吃完了,你这次要再给我开点。”
“…哦,好啊。”苏泽语稍迟疑了半秒后,点头答应了,说完便又催促了张日山,“那我们就抓紧检查吧。”
“嗯……”这时张日山心里已有了决策,就诊这么久,苏泽语根本没给他开过这种药。他喉咙间含混一声,低下头双手攥着衣摆往上提了些,但在外人所看不见的角度,脸上的神情都已凛然起了杀意。
正在对方出其不意间,张日山一脚狠狠踹向了对面的椅子腿,那人稍显意外,身子一歪,趔趄了下却仍很稳的立在了原地,可见身手不逊,见到已经暴露了身份,也毫不惊慌,更是接着便朝张日山出手,看似是为了擒住他。
“你们是哪家的?”张日山抬起手臂挡开对方纠缠的招数,同时也留意到了身后那个同样是假冒的护士,原来这竟是特意为他设的局,他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既然会使用人皮面具,想必和九门中人脱不了干系。
但对方根本不作回答,不发一言,只是冷冷的盯着张日山,并形成两人合力的局面,向张日山发难。
张日山心知此时眼前形势对他极为不利,而且只不过与对方简单交手,他已经意识到对方身手不在他之下,再接连缠斗下去,必然是他失势,想到这里他每次移动都试图接近大门,以便能尽快脱身。
看准时机,张日山一把拽住了对方身上挂着的听诊器,手里用劲快速的绕上了对方脖子死死收紧,并把人面朝墙壁发狠的撞上去,可对方力气也不小,挣扎间也捉住了张日山的弱点,用手肘朝他腹部袭去!
“唔……”张日山尽管已第一时间察觉,急忙错开身子试图躲开,但后腰还是硬生生的磕在了身后的桌沿上,疼得他闷哼一声,手不自觉地卸了劲,使得人从他手里逃脱了。
张日山站在原地平复着略有急促的呼吸,也开始意识到了为何对方选在这里动手,想通了为什么从一开始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这里所有的设备和用具都是新的,这层的诊疗室根本还没完全被启用,所以接待的病患是最少的,哪怕他们打斗了半晌,也是不易引来关注被人发现的,可罗雀不应该会走远,为什么迟迟也没有出现。
对方像是看出了张日山的心思,终于开口了:
“张日山,你跑不掉了,你的人已经被我们引走了。”
“看来你们真的很用心想抓我,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张日山眼神冷得浸透霜意,哪怕此刻也仍不见半分慌乱。
对方并未直接回答,只是面对张日山抬起了一只右手,缓缓的撕下了手上的伪装,用异于常人的手指接着做出了一个近似于暗号的手势。
“……”张日山冷峻无澜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少有的惊慌,竟然是…张家内家棋盘宗,他本家的人。
可即便如此,张日山也不甘于束手就擒,他抽不冷的回身一肘击碎了墙壁上的火警警报,顷刻间全楼都警铃大作!
趁着这几秒钟突发事件的混乱,张日山急忙回身试图打开大门逃出去,只要出了这间屋子,他便有自信能逃得掉,但只在这间隙里,却失了背后的防御。
一根细若牛毛的银针无声的刺入了张日山的脖颈,几乎连踪迹都看不见,待张日山察觉到那微弱的刺痛,暗叫不妙时,整个人已经顿时失力,眼前跟着一花,那只已经扭开了门锁的手也滑落下来……
混乱的人群里,罗雀拼命推开周围的人,极力向八层赶去,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
半小时前,他守在检查室门口,有个护士过来告诉他,让他去给张日山取一份化验单,是医生要给张日山检查要用的,他以为很快就能拿到,可他在五层的化验室门外等了许久,也没能拿到这张化验单。
更没想到的是,医院会忽然报了火警!
想到张日山的安危,罗雀心里十分紧张不安。
“罗雀!”正在他逆着所有人的方向往前跑的时候,敏锐的听见了一声喊他名字的声音,罗雀立刻回头在人流里寻找着,并发现了那个喊他的人。
苏泽语同样满脸慌乱的跑向了罗雀,她不久前从全楼震耳欲聋的警报声中惊醒,赫然发现自己被反锁在了一个储物间里,好不容易撞开门跑出来后,她最先赶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发现自己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唯一的变化是,那份张日山的病历报告不见了。
“苏医生!你怎么在这!?张会长呢!”罗雀看到苏泽语会出现在五层,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她明明不是应该在八层和张日山在一起吗!?那张日山呢!?
“我,我来不及解释了,反正,有人要针对张日山!”苏泽语还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见到罗雀的反应,她更清楚现在已经来不及过多解释了,找到张日山才是关键。
罗雀也不再多问,急忙拽上苏泽语一起继续往八层匆匆赶去!
当他们终于到了八层那间检查室,赫然发现里面一片狼藉,打斗过的痕迹非常明显,张日山的那件大衣也掉落在地上,而张日山本人却已经不见了……
“怎么办,这,这都怎么回事啊!?”苏泽语从来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能不可置信到慌乱无措,张日山竟然在他们医院里被绑架了!?
罗雀顾不上回答她,只是冲向窗户,朝外面张望起来,视力极佳的他迅速搜寻着任何跟张日山有关的痕迹,他很快发现了一辆刚刚驶出医院大门方向的车,那辆车开走的车位后方丢弃着一个轮椅……
他迅速记下了那个车牌号,面色凝重而焦急的拿出了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佛爷,罗雀失责,张会长出事了。请您立刻联系尹老板,让新月饭店全力追查这个车牌号……”
苏泽语听着罗雀和电话里那个人继续通话,她也知道罗雀口中喊的那个佛爷就是张启山。当她看着罗雀这幅自责的好像要以死谢罪的模样,实在是觉得,这件事的严重性绝对超过了她的想象力:
“我,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你跟着我走,张会长这次出事,你逃不了关系。”罗雀一把揪住苏泽语,用看罪人的眼光凶恶的盯着她。
“我真的是无辜的啊!今天早上莫名其妙有人闯进我的办公室就把我打晕了!我也是才跑出来,我连自己身上衣服和鞋都快被扒干净了!你还怀疑我是嫌疑犯!?”苏泽语真是做梦想不到这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立刻不服的高声解释起来。
“…别废话。”罗雀却也是没有心情听她的解释。
“啊!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但苏泽语却从自己刚才的话里灵光一现,想到了至关重要的一件事。
“什么事?”
“他们也偷穿了我的白大褂是不是!那个衣服里面应该有我们医院的专用呼叫器!如果他们没丢掉我那件衣服,应该就能追踪到一些有用信号的!”
“你马上给我再找一个那样的东西来!”听完苏泽语的话,罗雀眼里立刻闪现了几许希望,说完又抓着苏泽语下了命令。
佛爷的面色从未如此难看,连尹南风站在一旁都被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怒气第一次逼得快要站不住,甚至竟连像往常一样说半个字都觉得不敢开口,她也同样觉得意想不到和心急如焚,在接到罗雀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已经动用了新月饭店在北京的全部势力,可暂时也没什么更大的进展。
如果是以往还好,以张日山的能力和身手,他们自是不会这么担心,可如今张日山的情况完全不同,实在是让人不敢胡乱想象。
她的手机忽然想起,急忙接了起来,听完罗雀的话后,尹南风拧紧的眉也稍许松开了一些:
“好,我知道了。”
“慢,立刻用这个IP去追查信号!”把罗雀从电话里告知的线索告诉了声声慢之后,尹南风又转而向佛爷说明,“佛爷,这个信号应该可以追查到会长的踪迹。”
“我不能再等,立刻边查边找。”张启山的眼神里已灼红一片,蔓延出从未有过的肃杀之气,低沉的声音令人胆寒,可竟还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所有人按照吩咐从新月饭店出发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变天了……
铅灰色的天空阴沉的可怕,空气里的寒风掺杂着冰凉的雪粒,拍打在脸上,竟有着沁入心底的寒意。
张日山浑噩的醒过来,只觉得头痛欲裂,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在他昏迷之前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试图直起身子,可才发现他双手双脚都被绑在了这张床上,丝毫动弹不得……
就在他还想寻找任何一点机会想要摆脱眼下困境的时候,一直看守着他的人已经前去报信了。
很快门口就出现了三个人,其中两个是在医院和他动手的人,中间那个,年纪稍长,应该算是主事人。
他用冷漠的目光看了看醒过来的张日山,接着不做声的比了个手势,那随从便点头,很快端来了一只碗,并走到了张日山跟前,在张日山徒劳的反抗下用手指硬生生卸了他的下巴,把那碗里的黑红的药汁全部给他灌了下去,接着再将他的下巴托了回去。
“咳咳……”张日山被呛的眼泪都咳了出来,下巴也生疼得还无法说出话来,但他心里已经恐慌万分,他不知张家人给他灌下去的到底是什么药汁,即便现在说话都几乎要咬破舌头和嘴唇,他还是强逼着自己问了出来,“……你…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这次主事人轻轻开口,发出的声音干冷阴沉,只回了两个字:
“验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