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一战,尔朱荣以少胜多,实在打得漂亮。留在洛阳的秀容官兵等不及开始大张旗鼓地安排仪仗迎接将军回城,朝上的官员也都振奋起来前去围观。
元子攸很想看看尔朱荣凯旋的样子,想必十分的光彩迷人,但他不愿意放低了身段去讨好整个秀荣军。再说大军进城,那场面定是十分的混乱,元子攸受不了喧哗。
按计划尔朱荣的军队将在中午之前回城,元子攸无动于衷地在寝宫里窝了一上午。过了巳时他终于奈不住性子,叫严朔去城门口看看。严朔不愿意,转身找了个小厮替他去。
过了近两个时辰小随从才气喘吁吁地赶回来。
元子攸漫不经心地问:“都看到什么了?”
小厮神采飞扬,由于激动过度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回皇上,去了多少回来还是多少,损失忽略不计。将军来得要比先锋队晚些,骑着马,老远就可以看见,可威风了!押送葛荣的囚车有这么大……”
“葛荣没死?”
“那当然!是活捉的,活捉才厉害!”
小随从想了一想,又补充道:“将军还问起皇上您呢!”
元子攸“嗯”了一声抬起头来:“他说什么了?”
“回皇上,隔太远了,没听清。”
尔朱荣其实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没别的什么想法。临行前元子攸似乎对打仗表现出了极大兴趣,原本还以为他会出现在迎接的仪仗中呢。不出现也好,自己已经几天没有痛快休息过了,眼下是身心俱疲,口干舌燥,实在没有余力应付精气十足的元子攸。
“尔朱荣现在哪里?回营地了?”
“回皇上,将军像是往府里去了,营里有元大人在呢。”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傍晚,天色微暗。元子攸心事重重地躺在床上等待晚膳,想先小憩片刻,却翻来覆去越发不得安宁。
照理说大军凯旋第一个就要向皇帝报喜,既然自己没去城门口迎接,主将更应该主动前来拜见。可这已经过去一下午了,将军府一点动静也没有。尔朱荣不现身,传话的家丁也不来一个。
“不会是受伤了吧?”
如此又挨了一个多时辰,天完全黑了下来。元子攸终于忍无可忍,自行前往将军府。
照理说尔朱荣杀害他的亲人,限制他的自由,丝毫不把他这君主放在眼里,自己是有理由恨他的。然而不知怎么的就是恨不长久,一边恨一边还总想着他。
元子攸漠然无谓地活了二十年,从不知情爱为何物,却就此认定了自己离不开尔朱荣。离不开怎么办?那就示好吧!谁叫人家不在乎你呢?示个好,能亲近一点算一点。
守门的侍卫见皇帝驾临,一如既往地没有阻拦。元子攸认了一下地形,轻车熟路地径直朝主楼走去。推门一看,前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继续往里走绕过一个小院,元子攸在院子右侧的回廊口撞见了陈德重,身后的房门前还站着两名婢女。
既然是尔朱荣身边的人,有他在地方必然能见到尔朱荣。元子攸心下狂喜,脚下步子却不停,一边亲亲热热地喊着:“陈伯伯您好啊”一边越过他拐入回廊中。
陈德重被他一声“伯伯”喊得头脑发昏,不知该做如何反应。稍一迟疑,元子攸已经抬起手来要推那房门了。
疾步上止住他的动作,陈德重这回是真急了,揪住元子攸的袖管就往后拖,一边压低声音道:“皇上您先等会儿吧……将军没空,不方便……真不行!”
“怎么没空,仗不是已经打完了么?朕来慰问慰问自己的臣子,你干什么拦我!”元子攸不慌不忙地挣脱开去,笑眯眯的也不生气。这老头儿生得慈眉善目,着急起来有趣得很,他喜欢。
陈德重都快急死了,恨不得把元子攸打晕,可对方是皇帝不敢贸然动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手按上门板。
正要施力门却自己弹开了——的确是弹开的,门框砸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力道之大差点没把元子攸撞摔出去。
“你来干什么?”
尔朱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声音冷得能冻死人。
元子攸站稳了身子抬起头来,见他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亵裤,裸露出来的肌肤上覆着薄薄的汗珠,鬓角也不断有汗水滴落,顺着散落的发丝划过肩膀和胸膛。
“你来干什么?”尔朱荣强压着怒火又重复了一遍。
元子攸感觉到对方的嗓音沙哑异常,说话带着喘息,眼睛也不自然地泛着红色。他心下生疑,偏过头朝尔朱荣身后望去,这才注意到屋里床上还躺着一个女人。
“你……”元子攸心里蓦地窜起一股无名之火,直烧得他目眦欲裂,连声音都变了调:“你竟在干这事!”
尔朱荣正在云雨之中,眼看着就要渐入佳境,关键时刻却被生生打断,气的脸都黑了。些把元子攸轰出去,所以忍着没有动粗。
然而元子攸却不依不饶。他先前想尔朱荣想得厉害,以至于现在悲愤也到达了顶峰,很有一种被狠狠欺骗的感觉。
妄我担惊受怕地等了你一下午,你倒好,什么事都没有,还在这里快活得紧!
“道貌岸然的柱国大将军……刚下战场就迫不及待地做这种事,银乱!”
“你说什么?!”尔朱荣气得似是要呕血一般,“你再说一遍!”
行军途中时间紧凑又没有女人,欲望十天半月都得不到发泄,是个年轻男人都受不了。眼下好不容易战罢回城,养足了精神快活快活再正常不过。什么“银乱”,“道貌岸然”,真是惊天的污蔑!
元子攸对男人的暴怒视若无睹,转身冲到床前,抓住床上之人的头发就往外拖。
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魂不附体,慌忙扯过锦被掩住身体,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床栏,尖叫着求饶。元子攸见还敢她反抗,索性拧着她的头就往床柱上撞。
尔朱荣看在眼里,忍无可忍,劈手将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分了开来,
用胳膊制住元子攸,他有些疲惫地朝滑坐到地上的女人使了个眼色。后者胡乱披上衣物捂着头哆哆嗦嗦地离开了。
“你也退下吧。”
门外的陈德重闻言稍作犹豫,最后还是领着女婢出去了。
元子攸挣脱尔朱荣的钳制,侧身靠在墙上,冷笑道:“我要杀了她……为什么不让我杀她?你喜欢她么?”
“元子攸,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我是皇帝,想管什么就管什么。你既是我的臣子,就只能侍奉我一个人。我不喜欢你跟女人厮混,你也别想娶姬妾进门!”
“别说胡话……陛下,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尔朱荣不得已拿出哄人的语气。
元子攸没有回答,聚精会神地凝望了他。房间里光线昏暗,他看不清尔朱荣的表情,只感觉对方嘴角微微弯起,算是一个笑容。
下一秒,他突然合身扑到尔朱荣胸前,双臂死死环抱了他,嘴唇则结结实实地印上他的下巴——刚好对上下巴的高度。
他只是想亲一下,亲哪儿都行。
这亲昵来得毫无预兆,尔朱荣躲闪不及被抱得晕头转向,直到手臂被勒得发疼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推开了他。
下巴上湿漉漉的想是沾上了元子攸的唾液,但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管这个,暗骂一声转过身去,拾起床上的衣服就往身上披:“陛下是累得糊涂了。臣送陛下回……”
话没说完元子攸又贴了上来——与其说是贴还不如说是撞,借着身体的份量把他扑倒在床上。紧接着又将口鼻深埋入他的肩窝,颤抖着吐出气来像是要呜咽。
“元子攸你给我起来!”手臂被圈在腰侧一时抽不出来,尔朱荣只好僵持着不动,任他厮磨。过了一会儿见对方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试探着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身后有一件硬物顶上自己的腰。
说起来元子攸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发情了,但是这次情况不同。
尔朱荣午时卸甲回府,本来是疲惫至极的。然而睡了一觉喝了点酒兴致突然高涨起来。方才与那歌姬云雨之时已然快要进入佳境,尽管被半路打断,但挑起的欲望没这么容易消退。此时元子攸这么热烘烘缠绵绵地一贴,上下再这么一撩拨,他嗓子一紧身上又燥热了起来。
抬了抬下巴避开碎发,他扭头望向靠在自己颈侧的头颅,心想:“他这是真有病呢,还是对我动了心思?”
元子攸感受到尔朱荣的注视,缓缓抬起头来,一张脸颜色潮红,目光散乱得近乎狰狞。
尔朱荣由于身份的关系,始终没有关注过元子攸的长相。如今近距离这么一看,猛然间发现对方其实长得堪称俊秀。瓜子脸、浓睫毛,一双桃花眼眼角带着水汽,要不是现在目光狰狞,还能更添几分风情。
“……你不是要我服侍你么?”良久,他听见自己沙哑而迟缓地地开了口,“放开我,我服侍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