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第二天早上七点就醒了。熟悉的头痛让他很快从困意中挣脱,昨天晚上的一些事情依稀存有记忆。白昼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
——所以他是又在贺舟行面前卖傻了吗。
……是的。
白昼简直想掐死自己。
他其实不是一个多在乎面子的人,只不过他一直觉得自己要在贺舟行面前保持“前辈”的尊严,只可惜现在这份尊严估计已经破碎成渣了。白昼再一次暗下决心,下次应酬绝对滴酒不沾。
他还在自我消沉中,房门却被人打开了。白昼腾地坐起来,直直地看向门口——是贺舟行。
“嗯?你醒了。”贺舟行拿着药和水进来了,“难受吗?不是我说,你又不是什么大老板,喝那么多干嘛?你不就一新上岗的老师吗?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啊……”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充满嫌弃,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床边柜。
白昼还愣愣地看着他。他的确有点酒精过敏,不过也不是很厉害……不对,现在好像不是这个问题吧!
“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贺舟行郁闷,“我不知道你醒没醒好吗?”
白昼抓了抓头发,“……哦。”
俩人沉默了一会,白昼整理了一下心情,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淡淡的神情,“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贺舟行看了他一会,“过敏就把药吃了,这是最后一次,下次没人管你。”
白昼鼻腔里发出一声“嗯”,算是回应。
贺舟行撇嘴,“我走了,今天要回去,那边来电话了。”
白昼倏然回神,“贺骥刚?”
大概是他表情转换得过快,贺舟行顿了一下,“你怎么了?”
“没什么。”白昼的语气有一丝僵硬,“……你去吧。”
不怪他反应大。这么长时间他还是无法消解对贺骥刚的厌恶情绪,将其碎尸万段的心还留有存在。只是好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他都快要忘了自己还有这么恨的一个人,那种极度扭曲的愤恨又开始肆意增长,让他的眼神瞬间充满戾气。
贺舟行没有动,盯着白昼敞开的领口和微翘的发梢,“你是不是不愿意让我回去?”
这次换白昼愣了,“……没有,”他压制住内心的情绪,很快找回状态,“那是你父亲,你应该多回去看看。”
听见这个回答,贺舟行刚刚还算愉快的表情已经不见了,他冷笑一声,“是吗?我该多回去看看?我才住了几天你就不欢迎我了?别忘了昨天晚上还是我把你拖上床的!”
白昼急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卡了壳。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呢?你别回去?别跟贺骥刚再联系?他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呢?
他只能干巴巴地重复了一遍:“我不是那个意思。”
贺舟行烦躁地扭过头,“谁管你,我走了。”说罢转过身走出了房间,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门。
房门砰的一声被阖上。白昼捂住脸,惯用的专业理论在头脑中迅速分析着自己刚刚的行为。他的确失态了,不该对贺骥刚表现出这么强的敌对情绪,毕竟他是贺舟行的父亲……但分析来分析去,说到底也不过是这段时间跟贺舟行的相处,都快让他忘记了他是贺骥刚的儿子。
儿子回老子家,天经地义。他向来不是太容易纠结的人,下了床晃晃悠悠走出卧室,正看见贺舟行绷着脸在门口换鞋。
白昼想了想,要不要说一句“早点回来”呢?
可是贺舟行是回家去,这个“早点回来”未免有点诡异?
最后他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白昼清了清嗓子,“不愿意在那边多留就给我发消息,我给你留门。”
贺舟行系鞋带的手停了一下,过了一会低着头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嗯。”
白昼点了点头,转身往浴室走去。贺舟行站起身看着他的背影:睡衣是昨天自己给换的,他还清楚地记得白昼锁骨那处一沾酒就过敏的红色点点……过了一夜是不是已经消下去了?
只可惜白昼丝毫没有感受到身后一直注视着他的目光,翘着头上的几撮头发,进了浴室,下一秒房间里便传来哗哗的放水声。
贺舟行突然想,对啊,他昨天晚上直接把人撂床上了,都没有给白昼……
等等,他这是想给白昼洗澡吗?
他狠狠甩了甩头,开门就走了。
他最近真的很奇怪,人变得奇怪,想法也奇怪。假如几个月前有人跟他说你不久后会照顾你喝醉酒的小舅舅,贺舟行肯定会打得他满地找牙。他想不出头绪,只能一股脑地把责任都归咎在白昼身上,对,就是因为这个姓白的。
其实他刚才莫名其妙撒了火之后就有点后悔,他撒个屁的火啊,娘们唧唧的揪着屁事不放一样。
可贺舟行就是来气,他脑子直,是这个年龄阶段少年特有的莽撞。他讨厌白昼的不直率,白昼这个人就跟一管快没了的牙膏一样——挤都挤不出来。
他烦躁地穿鞋,心想着今儿晚上大不了去周戊那里对付一晚,白昼却对他说“早点回来”。
好吧其实也没有这么明确,贺舟行却觉得心里拢着的云刷的散开了。
……都怪姓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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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贺骥刚前一天晚上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回家,语气不容商量地命令:“天天不回家,像什么话!”
贺舟行当时正在等还没回家的白昼,淡淡地回了一句:“我回不回家你管我?”
贺骥刚声音立刻沉了一个度,“明天中午之前必须回家。”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贺舟行也不在意,随便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等人。
他一直不明白他妈妈当初是怎么看上的贺骥刚,或许是这个人在之前扮演的角色过于深入人心才叫白黎为了他要死要活,如今看来贺骥刚已经懒得演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在他那个小老婆还没生出下一个孩子来之前,贺骥刚绝对不会放任贺舟行离自己太远——就好像驯兽师时不时地敲打笼中野兽,让他看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可野兽终归是野兽,尖牙可以咬断铁栏,也可以咬穿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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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贺舟行才发现今天原来是贺骥刚的生日。
处在贺骥刚现在的位置,生日宴已经被赋予太多的含义和作用,布置起来远比想象的复杂。管家正在指挥下人干活,看见贺舟行进来,立刻换上另外一副面孔,“少爷回来了。”
贺舟行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言,忽视这一片忙忙碌碌的身影,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从白昼那里出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白昼现在在干嘛?
贺舟行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瞪着天花板,时不时拿起手机看两眼,上面只有周戊给他发的问他周末什么打算和那几个无关紧要的群消息。
贺舟行盯了一会手机,顺手把周戊和群消息设置了免打扰。
十点多宾客陆续到达,贺舟行在床上躺的有点迷糊时听见管家敲他的门说先生回来了。
他意识回笼,却没有起身,回了一声“知道了”,然后继续躺着。
果然没一会就有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传来,下一刻,贺舟行房门被粗鲁打开。
“回来就躺床上?”贺骥刚语气不满,“起来,跟我去下面见见人。”
贺舟行瞅了他一眼,继续摆弄手机,“不去。”
贺骥刚脸色一沉,上来拿走了他的手机。
贺舟行几乎是跳起来去夺,手机却被贺骥刚扔在地下。贺舟行捡起来,又死死盯着贺骥刚,眼睛里酝酿着风暴。
“别那么看我。”贺骥刚毫不在意,“今天你哪也不许去。一会乖乖下楼,别让我丢脸。”
说完便转身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
贺舟行拿起手机,发现刚刚争抢的时候,他那句想给白昼发的消息,只打了一半的字,却已经跳出了打字框。
贺舟行:你在干
手机嗡嗡响了两下,是白昼回了消息。
姓白的:?
姓白的:刚打扫完,估计你已经到了。不要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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