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尹和讪笑着的便利店老板打过招呼,走到了后面查看监控的地方,屋子里有股浓重的咖啡味,池怀霖坐在那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布满了红血丝。
Beta无语地看着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塑料杯底下没泡开的咖啡粉。
“老板,请问他在这儿坐多久了?”
“没很久,没很久,也就四十来分钟。”
“打扰您做生意了。”
“那没有,池先生给钱了的,没关系,随便看,反正也没啥人来。”
老板笑得像朵菊花,这客人就是来看一眼某一天的监控而已,给了他一大沓现金,他就是这一周不开门都能回本。
梁尹看着老板的样子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叹了口气,走了过去:“你准备再看多久?”
池怀霖眼睛动了一下,没抬头,只是抓来杯子,喝了口凉掉的咖啡:“他没死,我看看他跑哪去了。”
“然后呢,看出什么名堂来了么?”
“快了。”
“公司呢?不管了?你打拼这么多年就为了给你那个弟弟做嫁衣?”
池怀霖沉默了一会,咳了一声才发出声音来:“无所谓,能帮我再泡杯咖啡么?”
梁尹看着举着塑料杯的发小,闭上眼,艰难地顺着气。
自从池成荫意外死亡的消息传出来以后,池怀霖就再也没去过公司,天天一家家找别墅周围有监控的店,一个个排查过去,不仅公司股票崩盘,池成荫的遗嘱公布以后也引起了轩然大波,池怀煜母子俩分到的股份由最开始传出来的10%变成了40%之多,成为了公司第二大股东,原本董事会准备召开股东大会,选举出新的董事长,然而池怀霖一直玩失踪,公司的事不闻不问,他今天早上还是查了他车上的GPS才知道人去了哪里。
池怀煜倒是没他母亲恶心,一直的表态也是看池怀霖的意思,可这事不能就这么拖着,现在公司所有事务都压在他身上,他做梦都在和人讲电话。
“公司也不管,不如你签个字,把你名下的股份转我手里来,我来当董事长算了。”
“哦。”池怀霖抬起头,“成,你来吧,合同拟好了么。”
梁尹一愣,心头火腾得一下窜了上来,手里刚接过的杯子直接倒扣在了池怀霖脑袋上。
“池怀霖你疯了吧!你他|妈在那个变态女人压迫下努力了多少年才把属于你的东西抢回来?说不要就不要?你同意我他|妈还不同意呢!二十年努力你就看着它打水漂?你亲妈死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颓废过,现在知道要死要活了?我告诉你,岑漠他妈就是被你害死的!是,火不是你放的,但门是你关的,你亲手把他锁里头,烧得灰都不给你留!”梁尹拧着池怀霖的衣领子,把他怼到墙上去,“你他|妈就是活该!”
池怀霖垂着头,一言不发,全身的劲都卸下来,梁尹这下子才觉得手软,Alpha体型本就超Beta太多,更何况是池怀霖这样子的,他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能把人举起来。
大概是真的恨铁不成钢,当初他家算是殃及池鱼,容婉儿看他母亲不爽,把他一脚从山顶踢到谷底,那时候的池怀霖还是个高中的愣头青,站在比他高了半个头的自己面前,趾高气扬地问他要不要他来罩他。
事实是他当初没做错选择,虽说中途打了少说有百来次的退堂鼓,但最终池怀霖不仅恢复了他母亲的声誉,也夺回了属于他自己的东西,这一路他不只是看着Alpha一次次像打不死的小强那样站起来,也同样感激着那时候朝他伸出援手的少年。
明明最难的时候都挺过来了,现在却这么一蹶不振,要把自己
努力的成果统统拱手相让。
“是,你没说错,我亲手关的门,事到如今是我活该。”池怀霖拂开梁尹,把倒在地上的凳子摆好,“但他没死,我要把他找回来。”
梁尹看着池怀霖在老板狐疑的目光中缓慢地给自己泡了杯新的咖啡,又坐了下来:“抱歉,梁哥。”
不是直呼大名,不是戏谑地叫他一声“梁特助”,而是像小时候那样带着尊敬的“梁哥”,梁尹心里头不是滋味,站了一会,扭头走了。
大概有些人一辈子只能爱上一个人,错过了,就真的是一生了。
车在临进城前,又调了个方向,他家小男友已经和他吵架两个多星期了,前几天熟悉的医生还给他打小报告,说他最近身边有个陌生的男孩子,害他昨晚又没睡好。
说起来吵架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他这种在池怀霖身边呆了这么多年的,脾气好到能包容原子弹,无非是小孩他自己太别扭,总觉得自己管太多,揣测他嫌弃自己没文化没教养,天知道他有多喜欢看他边跺脚边憋着劲想办法的样子,笑一笑也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可爱。
梁尹想着那人的样子,又忍不住心情好起来。
想当初他在夜场捡到他的时候,小家伙还是只爪子锋利的小猫,被人摸了下屁股就炸毛,张牙舞爪地要挠人满脸,他也只是出于息事宁人的想法出手阻止,却不想小猫咪第二天自己送上门来了,要和他赔礼道谢,他心一软,就抱回家里养了起来。
这一养就是五年,五年里他把人毛发梳软,爪子磨平,一点点教他待人处事,还鼓励他去学医,在Omega救助站谋了个职位,录取的那天小猫咪头一次露出奶里奶气的样子来,喝了酒以后只会在他怀里喵喵撒娇,他动心忍性才没把人掀上床。
车开到了对方小公寓楼底下,梁尹熄了火,看着钥匙扣上两个人的合影。
生活真的是个圈,池怀霖救了当年落魄的他,而如今他也能去帮助路边无家可归的小猫咪了。
站在小猫咪家门前,梁尹其实没怎么想好要怎么和对方开口,于是犹豫了一下,却不想门自己开了。
“小时光,我委屈……”
“嗯?”岑漠诧异地看着他,又习惯性地露出笑脸来,“梁医生,好巧哦!”
梁尹只觉得脑子里炸了颗雷。
——他二十分钟前还信誓旦旦吼着已经死了的人,现在完完整整地站在他面前,假笑一如既往。
他看着后头操着擀面杖走过来的夏时光,想,或许生活,真的是一个比他想象中还要大的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