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怀霖刚考察完新的开发地,累得趴在酒店的大床上不想起来。
——到底是习惯回家有人在了,光是一天下班了抱不到香香软软的宝贝就倍感寂寞,岑漠这次怀孕以后似乎比上一次妊娠反应要重些,于是结婚后头一次出门没有带他家oga。
他刚翻着手机,意外着竟是没有一条消息,正要打电话过去,竟是现有通话进来了。
alha心下一喜,结果只是自家大儿子,前段时间岑漠给他买了个电话手表,倒是意外地让父子俩关系变好起来了,小家伙有点破事都要打电话过来。
“喂,岑闹闹,今天在家有没有好好听话。”
“肯定有的!”岑闹闹奶声奶气地叫道,还伴随着拍手表的声音,“爸爸声音好小!”
“那我大点声说话。”
“嘘——”岑闹闹又像是不乐意了,凑到了手表边上说话,“你小声一点。”
“怎么了?”池怀霖一看时间,才四点多,“不会吧,你妈还不起床啊?”
“爸爸,我觉得,妈妈好像生病了。”
池怀霖一骨碌爬了起来:“生病了?生病了找医生啊,怎么回事?”
alha奇怪着这事再怎么也轮不到他儿子来给他汇报,家里这么多人看着,总不能岑漠生病了都看不出来吧?
“但是,但是,我给妈妈量,耳朵里的温度,妈妈没有发烧。”
小孩子话说不清楚,支支吾吾了半天池怀霖才懂什么意思,对面岑闹闹都快哭出来了。
“不急,不急啊,爸爸改机票了,今天晚上就回来。”
“嗯,嗯,”对面小孩终于委屈地哭出声来,“爸爸,你快回来,呜哇——”
“哎呀,闹闹怎么了,怎么哭了?想爸爸了吗?”
那头传来了保姆的声音,池怀霖忙问道:“李姨,我家小漠今天状态还好么?”
“嗯?小少爷挺好的啊,”家里的保姆都学着老管家的法子叫人,听起来倒像是闹闹不是“小少爷”,岑漠才是家里最小的那个,“倒是闹闹今天没有好好吃饭,中午的时候还吐了,找医生来过了,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可能是爸爸不在家缺乏安全感。”
池怀霖皱了皱眉头,手上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
他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他只是一天没睡家里而已,岑闹闹不该对他有这么强的依恋感。
心中有个巨大的结堵在那儿,听着儿子小声的啜泣,越长越大。
“李姨,小漠醒了么,你让他接个电话。”
“还没嘞,小少爷怀孕了以后嗜睡啊,我们一般不去吵他的。”
池怀霖抿了抿嘴:“……不行,你别挂电话,现在去看看他人怎么样了。”
“哦,哦,好的。”
李姨也听出了池怀霖语气的不对劲,忙上楼去,走到一半,alha又改了口:“等下,你让老陈去,让老陈去敲门。”
“哦,我马上!”
对面一阵响动,老管家听说了以后甚至没和他打招呼,直接就上楼了,原本想让岑闹闹把电话手表摘下来,由老管家带着,结果小孩说什么都不肯听,也不肯挂电话,池怀霖心里烦得要命,干脆让老管家独自进去了。
仅是一小会,人就出来了,老管家叫走了保姆,压低声音说道:“怀霖,你可能得赶回来一趟了,小少爷他……”
——他以前也这样过。
池怀霖坐在飞机上,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那句话,心不在焉到甚至连安全带都忘记扣,空姐叫了他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他知道他曾经犯过的错会永远种下病根,曾经的噩梦会再一次卷土重来,可他没想到会那么快。
他早该发现的,岑漠最近总是神游,睡觉也不安稳,昨天他出发的时候,对方牵着他的手晃了好久,却什么话都没有出口。
可他总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因为怀孕了人会变得敏感而已。
深夜回到别墅的时候,家里的气氛沉重得很,家庭医生已经在楼下待命了,岑闹闹困得眼睛都快合上了,却还是拒绝着任何人接近他,直到看见他了,才摇摇摆摆地朝他走过来。
“爸爸,爸爸……”
“闹闹乖,没事的,爸爸回来了。”
“爸爸,妈妈,妈妈他……”
“你先和老陈呆在楼下,爸爸去哄哄妈妈,待会我们三个一起睡,好不好?”
岑闹闹咬着手指点头,在他衣服上把眼泪鼻涕抹掉,听话地去了老管家那儿。
池怀霖深呼吸了一口气,走上二楼的卧室,他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这样的格局和之前那套别墅似乎没差太多,卧室的隔壁是书房,都在走廊的尽头。
他握上冰凉的门把手,却迟迟没有压下去。
“乖宝,我回来了。”
里面没有出声,他能闻到岑漠的味道,是令人安心的鼠尾草,一颗心却始终悬着,叫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宝,我进来了。”
他推门进去,屋里黑得彻底,他一瞬间甚至无法看清里面的环境,被子有一半掉在地上,岑漠显然没有躺在床里,房间里静悄悄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他突然想,其实他并不知道岑漠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的夜晚。
他不知道这样的环境会让他舒心,还是压抑,他不知道这样孤独的夜里他在想些什么,会做些什么,他甚至从来没有关心过,他身上是不是有他无从知晓的伤疤,是他无数次在这样的黑暗里把伤口一次次抠破又愈合而留下的。
他只知道,这种时候,他会躲在窗帘后面,那个有一小方平台,他喜欢在上面看书,或是观察他有没有来。
而以前的他,会把他从那儿肆意拖拽出来,看他可怜巴巴地趴在地上求饶,带着一种病态的快感。
“乖宝。”
窗帘后的人双手捂着脑袋,把脸埋到膝盖间去,不住地颤抖。
“不要……不……”
“小漠,我……”
“不要过来!”
手被一巴掌扇开,池怀霖愣在了原地,手背火辣辣地疼,而岑漠抗拒着他,越发往后退去。
“我……”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对方手松开的那一刻,alha就看清了他的样子,最近因为身体的变化总是穿着宽松的衣服,领子已经被撕烂了,肩膀上全是血,浸出了一大块污渍,而oga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慌乱地捂着伤口。
“不要看,求求你,不要看,好难看……”
岑漠的声音崩溃到变了调,原本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又因为他的动作而撕裂开来,血从指缝里冒出来,梅花一样开在衣服上。
池怀霖深呼吸着,调整着自己的信息素浓度,试图让oga能舒服一点。
岑漠的状态不再像是刚才那般警惕了,可他只要一伸手,对方就会往后缩一点,已经退无可退了,池怀霖不敢再有大动作,进退两难地僵持在了原地。
他心里急得要命,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岑漠的状态不乐观,他必须赶快想点办法出来。
门那边
传出吱嘎一声,池怀霖还没意识过来,岑闹闹就已经扑了过来。
“妈妈!妈妈怎么了,妈妈!是不是池怀霖打你!池怀霖你这个混蛋!”
“池怀霖”三个字还是前段时间梁尹觉得好玩教给岑闹闹的,小家伙这三个字发音都发不清楚,光知道叫这三个字是件“很酷的事”,活学活用在这个场合大叫出来,还有点喜感,边叫还边打池怀霖的头。
alha刚想把儿子拎出去,却瞥见oga露出一只眼在偷看,当即捏过儿子的拳头。
“打,用力打。”
“坏爸爸,坏爸爸!”
岑闹闹像是得到了鼓励,敲鼓一样敲得起劲,平时他还没做过这么带劲的事,越玩越开心,竟是笑出声来。
“闹闹,闹闹,”岑漠的声音很哑,总算把脸抬了起来,捏着小家伙软软的小拳头,“不打了,要,要打傻掉的。”
岑闹闹倒是很听岑漠的话,立刻扭了扭小屁股缩进岑漠怀里:“妈妈,闹闹,怕怕。”
岑漠一愣,把儿子搂进怀里去:“对不起,对不起闹闹,是妈妈不好。”
岑闹闹还小,母亲的信息素对他的影响很大,虽然他自己不清楚,但岑漠的状态会映射到他身上,再有小孩子的脾气放大好几倍,于是一整天不想吃饭也不想睡觉,整个人瘟瘟得难受。
但同时岑闹闹也是岑漠的媒介,小家伙在看到爸爸回来时的激动心情也一样会转移到他身上,实际上他也感觉到了,却因为身体上的自残行为而不敢面对对方。
“不是不是,妈妈最好了。”
岑闹闹揪着岑漠的脑袋乱亲,眼睛上也亲,脸蛋上也亲,脖子上也亲,最后还学着平时见到爸爸亲妈妈的样子,嘴巴上也亲,在小孩试图伸舌头的时候,池怀霖终于忍无可忍地把这块狗皮膏药揭了下来。
“那儿不准亲。”
“坏爸爸,坏爸爸!”
岑闹闹故技重施地又去敲池怀霖的脑袋,这回池怀霖学聪明了,才敲两下就假装疼得很得蹲了下来,果不其然岑漠拉开了岑闹闹,试探地爬了过来。
“池先生,没事……”
“有事。”池怀霖顺势把人扯进怀里去,轻轻吹着对方的伤口,“有很大的事,我最珍贵的宝贝受伤了,还不让我碰。”
岑漠瘪了瘪嘴巴,落进对方怀里的那一瞬间委屈得要命,咬着牙不肯哭出来。
池怀霖拖着他的腋窝把他抱到床上,单膝跪在床边,岑闹闹也跟了过来,趴在床边上。
池怀霖吻着他的脸颊,牵过他的手:“你看,你不仅能看见我,你还能看见岑闹闹,对不对,岑闹闹在叫我爸爸,对不对?你要是不相信我,总该相信岑闹闹了吧,他才两岁,总不会骗你。”
“我,我……”
“我知道。”池怀霖低下头,抵着岑漠的额头,拿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在这,你没有疯,我不是你的臆想。”
眼泪在那双圆溜溜的杏眼里转了两圈,总算是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岑闹闹急得大叫,说什么不要爸爸靠近妈妈了,池怀霖知道这是小家伙困得厉害了耍赖皮,便先下楼去,找医生要了纱布和药,让大家先睡了,暂时没什么大碍,再上楼去,岑漠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睡了?”
“一下下就睡着了。”
“那这个宝贝也该睡觉了,”池怀霖把岑漠抱起来亲,亲够了才放回床里,揭开他的衣服,“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要和我说,好不好?我在外面都快急死了。”
岑漠拧着他的衣服,好半天才蹦出三个字:“池先生……
”
“我觉得这个称呼不太好。”池怀霖边吹着气边给他上药,皱着眉头严肃道,“不够亲。”
“那,那要叫什么……”
“老公。”
“什,什么!”
“叫老公,你忘了我们已经结婚一年多了?乖,叫一声来听听。”
仅是一瞬间,岑漠连背上的皮肤都是粉的了,池怀霖坏笑着,继续念叨道:“你看你偶像也叫他家alha老公的,不是么?”
“冬冬,冬冬也叫方先生,笙笙的……”
“你看,你叫他也是方先生,叫我也是池先生。”池怀霖偷偷把岑闹闹往床的另一边挪去,“多生疏啊。”
岑漠捧着脸,看也不敢看他,伤口已经处理完毕了,池怀霖松了口气,从后面环住他:“乖,慢慢叫,就习惯了。”
“……老,老公。”
“太轻了,听不见。”
“老公!”
“哎!”
“池,池先生,你做什么!闹闹还在旁……”
“叫错了,要惩罚。”
“什,不,不是,池……老公,老公!”
夜还很长,更别提oga的每一句“老公”,都让这夜晚更长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