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雪越发的寥落,渐渐的就止了,闻业走出来的时候就想,这点雪怕是等到猴年马月也堆不出个像样的雪人来。
就像两个人刚好声能好声好气地说上几句,贺靖崧就非得让他不好过,临走前偏要留些模棱两可的话敲打他,闻业心里冷笑。
路过前厅的时候,闻业瞥见座上的贺靖崧和季尧,不过几秒又收回目光,只觉得今日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实在扎眼。
“闻业!”
季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闻业不想搭理他继续朝前走,直到季尧着急地喊:“嘿,别走啊?
闻业转身,不发一言,脸上写着四个字,有何贵干。
“晚上和贺大哥来玩呀,”季尧走到他身边,摸摸鼻子说:“上回的事,不好意思啊,晚上我给你赔罪。”
不过是误会一场哪里需要赔罪这么严重,闻业习惯性地要拒绝,却想起早上贺靖崧的话,问季尧:“你是不是跟我哥说什么了?”
季尧的样子几乎是不打自招,只好解释,“我上回就是喝完酒脑袋发热,一不留神就给说漏嘴了……你哥找你麻烦了?”
季尧见他不说话,又猜:“难道直接去找你对象了?”
看着闻业的脸慢慢沉下去,季尧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以贺靖崧的作风保不齐就真能演一出拿支票甩人身上叫他滚的戏码,一时间又是同情又是惭愧,说,“是我对不住你,要不晚上……”
“林超是我学长。”闻业突然打断他,正色道:“我们不是恋爱关系。”
季尧一怔,瞧着闻业神色认真,想来真是普通朋友,心里的石头也就落了地,拍着他的肩膀说:“晚上来吧,我给贺大哥解释,你要怎么样我都奉陪。”
闻业隔着一个中庭的花花草草去看贺靖崧,问季尧:“晚上他也去?”
季尧下意识点头,没告诉闻业,其实贺靖崧的原话是说,你问闻业,他要答应了我就去。
闻业也点了头,一转身就走了。
季尧朝贺靖崧扬了个搞定的手势,贺靖崧只是盯着闻业离开的背影,神色莫辨。
太阳出来之后,街上的雪就开始化了,空气湿冷湿冷的,闻业在屋子里呆不住,出门前给林超打电话问他在哪。
林超说在家里,怎么,想我了?
闻业笑笑说,对,想你了。
那头说,想我了就来呗,你在哪,我去接你。
闻业忙说不用,找林超要了地址,就自己一个人打车过去。
照着定位闻业走到一处老居民楼里,拿不准在哪一栋只好给人打电话,不一会儿林超就亲自下来了。
“进来!”
闻业跟着走进去,旧式的楼房没有电梯,两人一口气爬上七层,不得不站着平复气息,林超说:“这是我爸妈早年工作时分配的房子,我上高中后就换了,小的时候一天上上下下好几趟,现在不行了。”
闻业看他大口呼吸的样子笑道:“你个摄影师在外面跑来跑去,体力就这么不济?”
林超给他一个白眼也笑了,开门领着闻业进屋。
屋子不大,也许是东西少显得十分干净,一进来就看见墙角立着的行李箱,林超招呼他坐,客厅里的沙发已经颇有年代感,让人不免怀疑稍一用力就会塌下去,茶几上还胡乱散落着几张照片,闻业一坐下就凑过去看。
“前两天翻东西找到以前的底片,试着洗了几张。”林超把水放着他面前,继续说:“以前你老是不爱拍照片,这不挺上镜的嘛。”
林超当初沉迷摄影,在学校的时候没少拉着闻业出去四处闲逛,从人头攒动的学生街到安静空旷的森林公园,最远的一回应该是两人结伴去香港,林超经常不知不觉把他拍进去,闻业则不太爱拍照说不好看,林超嘴上应着,该拍还是得拍,如果不是这些照片摆在眼前,闻业还不知道自己和林超走过这么多地方。
闻业问:“你自己洗的?”
“嗯哼,那时候很迷恋胶片,老想有一间自己的暗房,宿舍是不行了,房子又租不起只得骗我爸妈说宿舍太吵要另找一处学习。”
“没想到你这么会撒谎,”闻业有些吃惊,理解地说:“爸妈不支持确实很为难。”
“那可不,在他们眼里摄影就跟玩一样,是不务正业,”林超回忆起来便刹不住车,“但是不喜欢又有什么办法,每次请假去看展会的时候简直要跟辅导员斗智斗勇,生怕一个不小心给捅到我爸妈那去。”
林超的经历闻业倒是从没体验过,从小到大贺靖崧几乎事事顺他的意,但凡他要的很少会有不答应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发生过那么多事,闻业一想起贺靖崧就心头发堵,跟林超说:“说起展会,咱们上回一起去的时候不是遇上了熟人,结果人家还以为咱们在谈恋爱。”
“那人什么眼神啊?”林超问,“没给你惹麻烦吧?”
闻业歪着头看他,心说,麻烦大概还是有吧,说不定还不小呢。
见他不说话,林超凑近了,两人碰了碰肩膀,像在互相交换某种秘密,压低了声音说:“是不是被你喜欢的人知道了?”
闻业立马把人推一边去,笑骂道:“哪跟哪啊,别瞎猜。”
林超不倒翁一样,又从沙发上弹起来,靠在闻业背上,“哎,你就跟我说说,我给你支支招啊?在你这个恋爱经历为零的小家伙面前,我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闻业挑着眉,满脸都写着怀疑,嘴一快就说:“你又没喜欢过男人。”
听到这句话的林超几乎就要坐不住了,说:“呦,狐狸尾巴露出来啦?”
也许是被林超这样插科打诨的气氛感染,也许是在这小小的客厅里,在挚友面前,一切压在心底的隐秘心事瞬间有了说出口的理由,闻业竟就放下心防,将那往事与纠缠通通加以润色,融化在两人的言语里,以致于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早就天色已晚。
“糟糕,我晚上还有约,得先走了。”闻业拿上衣服着急要走。
林超一把拉住他,“是和你说的那个人?”
“他也去。”闻业点头,林超还拉着他,闻业疑惑,只听见他说:“你……注意安全。”
闻业了然,拉下他的手,笑得很灿烂,“他不会伤害我。”
贺靖崧从来没伤害过我,他只会毫无防备地叫我难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