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闻业睡不着了，坐起来打开了床头灯，脑袋里乱糟糟一片。

柔和的灯光撒在床头，闻业只觉得记忆也像这灯光一般昏黄，褪色得闻业也要怀疑它的真实，仿佛尘封的盒子翻出来，积满了厚厚的灰，里面装了什么早也忘了。

闻业印象里的孟青一直是优雅大方的模样，长得很漂亮，会弹琴，气质也很好，所以知道贺靖崧有女友的时候，他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心里酸酸涩涩，不可避免地难过，他会时时刻刻记得那个人不止是自己的哥哥，还是别人的爱人，终有一天还会是别人的丈夫，父亲，而他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在这样至亲的关系里占有一席之地。

他不知道别人家的兄弟关系如何，可是自己与贺靖崧，倒一直十足的亲密，小时候养出来的习惯，他怕生，来的时候是贺靖崧牵着他的手进的这个门，他那会儿就知道攥紧他的手，后来贺靖崧对他一直很好他就老是跟在他身后，贺靖崧不赶他，他就理所当然地粘人，以至于连旁人觉着他不太像个男孩子，可他叫贺靖崧一声哥哥，自然没有人敢有第二句话。

而闻业，在十几岁的年纪里，依旧单纯又天真，他毫不怀疑，喜欢一个爱你护你的哥哥，能有什么不对？

“小业真是你弟弟吗？进你的房间睡你的床，不知道的话，我都该以为他是你养的小情人了。”

梦里的话不期然间再一次闯进脑海。

闻业突然翻身下床，跑到书桌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几本牛皮纸外封的本子映入眼帘，他伸手拿出来，重新坐到床边。

那是他的日记，从初中到大学，最忠实，最隐秘的记录者。

闻业翻开， 2015年……14年，13年，2012年！

那一年他6月高考，9月进大学，贺靖崧带着他去了一趟欧洲，贺靖崧有了女友。

泛黄的纸页上记的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在多年以前那个敏感多思的少年眼中却足以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闻业一页一页看下来，尽管言语稚嫩，用词夸张，甚至如今看来还颇为尴尬，可他莫名的羡慕和怀念，看得那个自己被保护得那么完好，不谙世事，喜怒哀乐只和另一个人有关，那个他尊重，信任，爱护，敬慕的兄长，可是时间如同界限分明的河流，毫不留情地将他冲到俗世的彼岸。

2013.1.4 星期五 小雪

外面下了一天的雪，再下几天家里就能堆雪人啦！

还有，我见到了哥哥的女朋友了，长得很漂亮呢，挽着哥哥的手，一直笑。

好想快点回家哦。

2012.1.20 星期日 大雪

天公作美，今日大雪。

2013.2.8 星期六 晴

明天就是除夕。

雪人我都堆了仨了，可是哥哥还没回来。

2013.2.9

我不明白。

为什么不可以？

哥哥都没说不可以！

我有点讨厌那位“女朋友”了。

2013.2.15 星期五 雨

我觉得自己生病了。

哥哥问我怎么不出门玩，我说没什么好玩的，每年都一样。

他笑了，摸了摸我的头。

他老是摸我！

我觉得自己病得更严重了。

2013.2.18

我喜欢上了贺靖崧?!

不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

可他就是我哥哥。

2013.2.23

如果我爱你，我该怎么办。

2013.2.24

不可以。

日记本到头了，闻业慢慢合上，仿佛它重逾千斤，拿不住地任它滑落在地。

如果没有这个梦，如果没有翻开蒙尘的日记本，我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发现？

闻业觉得今晚的一切都是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才会有这样荒谬的回忆与忘却。

他拾起本子，整齐地放回抽屉，披上外衣，推开门去。

往贺靖崧的房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