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下

今天下午的安排是去风澜山，沈陆还要去一趟山上的云镜禅寺。他是一个很虔诚的佛教信徒，按方葵的了解，在Z市他也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趟寺庙。

云镜禅寺也是H市的古刹之一，隐于深山林木间，四周山幽鸟鸣，云飘雾浮。据说H市的上古四灵曾将此地作为一段时间的栖息地，才让云镜禅寺汇聚了此番灵气，直到如今依然香烟萦绕，香火不绝。

方葵并没有什么宗教信仰，但当他走进来时，听到那一阵阵僧人念经诵佛之声，也不由感受到了一阵禅寺专有的庄严与肃穆来。

况且，那股若隐若现的似曾相识感再次浮现了。

他跟着沈陆虔诚地拜过佛殿中的释迦牟尼佛像，佛像高达三丈，佛祖高高俯视着前来的众生，神情庄穆，让人自心里升起敬畏感。

二人走出佛殿后，沈陆突然道：“我这里有个僧人朋友，想去找他一下。”

方葵嗯了一声，理所当然道：“那我和老师一起。”

“……不，你留在这。”沈陆迟疑一会，竟是拒绝了。

方葵这下倒是诧异了，不过想到那些传闻中的高僧皆是白胡子的老头，加上佛教有些规矩确实比较繁琐，便不太高兴地应允道：“行吧，那我留在这等老师。”

沈陆步入大殿的偏门，几乎是熟门熟路的上了已有段年岁的红木楼梯，到了大殿的最高层时，有一个小僧人守在那，看到他来，微微一愣：“陆……沈陆施主，您来了。”

沈陆点头道：“是，请问无玄大师在里面吗？”

小僧人忙道：“在、在，我这就带您引见。”

小僧人领着沈陆走到最里屋的红木门前，轻轻叩门道：“大师，陆先生来了。”

“……嗯，请进。”

屋内的男声平静如湖，质地如冰。

如之前一般，小僧人看着沈陆进门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下离开了。

屋内站着一个人，身着玄色僧袍，身材颀长，背对着门立于阴影处，听到门开时，方才徐徐转过身，他留有极短的黑发，五官隐于暗处，却可清晰看到青年锋利英俊的面部线条，正是云镜禅寺的得道高僧无玄大师。无人知道他的真实年龄，因为光从外貌上看也只有三十左右，然他却早已培养了众多优秀禅宗弟子，在禅门尤其德高望重。

无玄眼瞳极淡，被冷淡盯着的时候仿佛有种被蛇囚住的感觉，然而他一身僧袍，神情平和无波，又会让被注视人觉得方才的想法尤其荒谬。

僧人神情淡漠地注视着沈陆合上了门，这才淡淡启唇道：“……好久不见，小陆。”

若是他的弟子们听到如此亲昵的叫法，怕是会瞠目结舌，惊落下巴，毫不顾及僧人的身份。

沈陆却是早已习惯，轻轻一笑道：“好久不见，阿玄。”

僧人步出阴影处，浅金的阳光照在他俊美如俦的五官上，恍然晕出一股天人般的不真实感。他凑近到几乎与沈陆呼吸相交的距离才停下，仿佛贴的如此近只是为了观察他般，歪了歪头，颇为意外地开口：“你在笑。”

沈陆一愣，老友突然贴的如此近，竟是让他不知作何反应。

僧人淡色的瞳孔在阳光下仿佛缩成了一根针，在那样的盯视下，沈陆虽了解老友的性格，依然发自内心的涌起一阵被冒犯的感觉。

无玄却丝毫未注意，他自玄色僧袍广袖中伸出一只白`皙修长，骨节清晰的手来，竟是用力地捏住了沈陆的下巴，然而他脸上依然是毫无波澜的，仿佛做这一切事的都不是他。

“我上一次看到你这样笑是……”

“……阿玄。”沈陆终于忍不住了，不悦地轻拍开青年的手。被人捏住下巴的感觉并不好受，仿佛被人牢牢控制住，即使对方是他熟识相交数年的人。

无玄微微阖了下眼，终是小退一步，给对方留出了相对舒适的距离：“你先坐吧。”

话虽如此说，那双淡眸却仿佛猎人寻到猎物般，不欲错过他的一举一动。

沈陆也不多客气，他熟门熟路地拉开椅子坐下，他今天穿着圆领T恤，在弯腰的瞬间，领口便露出脖颈上几个淡粉色的吻痕，正是方葵昨晚留下的痕迹。他今日出门有些晚了，后来就随手套了件白T，却不想这些痕迹被青年尽收眼底。

连脖颈都不忘留下痕迹，更别说在那之下……无玄虽已遁入空门，这些基本生理常识还都在，但他面色却丝毫不显，依然是毫无波澜的模样。

这大概就可以解释对方那好久未见的发自内心的喜悦了吧，并非对他，而是对另一个，让他能愿意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的，特殊的人。

于是他也拉开椅子，在沈陆对面坐下，以一种陈述的语气道：“你和谁在一起了。”

见对方一愣，他便伸出手指，淡淡地指了下青年敞开的领口。

沈陆一窒，立刻抓住了自己的领口，平日清冷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红，然而他嘴唇动了又动，竟是没有解释。

这一连串反应下来让无玄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

“呵，”一阵缄默后，僧人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行吧，保护得很好。”

沈陆抿着唇，站了起来：“我先走了，他……还在等我。”他迟疑了一下，又道，“我只是上来看看你如何，阿玄……保重。”

无玄也并未挽留，看着青年几乎有些狼狈地往门口逃离，方道：“……你的身体，还好吧？”

青年的身形微微一顿。

“……我很好。”

门合上了，僧人微微垂下眼，长密的黑睫挡住了那双淡眸。

方葵百无聊赖地站在殿外一棵树下等候，就在他等得几乎不太耐烦时，那清瘦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老师，这里！”少年眉头微皱，不太爽地开口。

沈陆嗯了一声，走到少年身边。

“老师让我等好久啊。”其实并没很久，但少年故意抱怨着伸出手捏了下沈陆的脸，露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方葵。”老师果然并没吃这套，反而抬眼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方葵只得悻悻地放下手，却仍大喇喇地搭在老师的肩上，“好吧，见完老朋友，接下来去哪？”

“山上逛逛吧。”沈陆微微抿唇，道，“毕竟也是一个景点。”

方葵应了声，在离开时突然敏感地感觉到来自头顶上方的一道犀利的盯视，如被狩猎者打量般让人极其不适。他迅速抬起头，只看到殿堂上方有人刷地拉上了窗，只余微风。

“怎么了？”沈陆见方葵突然停住脚步，眉宇紧锁，疑惑道。

“……没事。”方葵顿了顿，一笑，“走吧。”

风澜山上除了山上美景，云镜禅寺，还有一个挺热闹的蹦极娱乐项目。当H市的旅游业发展起来后，各种伴着景点的娱乐项目也跟着风生水起。风澜山蹦极便是其中之一，因为风景优美，蹦极海拔恰到好处，吸引了不少观光游客。

方葵正是对什么都感兴趣的年纪，看着路牌便兴冲冲道：“老师，我们去蹦极吧！”

沈陆一僵，皱眉道：“我就不去了，你去吧，我等你。”

“哎，老师不会怕高吧。”方葵略微失望，故意揶揄道，“去嘛，我听说人的一生就应该感受一次蹦极，体会那种和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

沈陆一顿，看着眼睛闪闪发亮的青年，良久还是道：“……就你去吧。”

他们最终也没去成，方葵想着自己一个人去也没意思，老师那一脸平静的模样显得并不在意他，让他尤其不爽。蹦极真的只是个小娱乐项目，且风澜山的蹦极很有名，安全措施也都俱全。两个人还都是大男人，不知道老师在犹豫什么。

他回去的路上一直都不太高兴，故意酷酷地双手插兜走在老师前面，不去主动搭理老师。

沈老师居然，就任由他走在前面，也没有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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