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下

新开的汉堡店里的炸鸡确实做得不错，久违的鲜美鸡翅入了口，方葵顿时觉得心情好像也意外地好了些。

“哎，你怎么发现这家店的？”方葵咬着鸡翅，含糊不清地问他的朋友，这群老友里就他有机会保送进了Z大，意外的是他们居然能比他先发现这家店。

老友哈哈一笑：“我邻居是Z大新生，刚好也在这家炸鸡店打工，听他推荐我就来了呗。”

方葵也笑了：“那就请客啰？”

“……哈？”老友一愣，突然发现方葵又恢复了以往恶作剧般的神情，于是无奈地笑骂：“好吧好吧，这次我来请，下次你请我回来！”

“小阙小阙，记得给我打折。”老友说着转头朝前台招手，方葵也带着得逞的笑容顺着望了过去，待看到那个人的脸时，笑容突然僵住——

一眼万年，一时间，时钟停转，山河静谧，云海沉默，整个世界万籁俱寂。

周围一片黯淡。

只剩下那个人的脸。

……

“……阿葵，阿葵？”被身边人叫了好几声，等被重重一拍后，他才回过神，掩饰般地轻咳一声：“咋了？”

“你怎么看着小阙发呆啊？你认识？”老友倒是领悟到了什么，招手道，“小阙，认识他吗？方葵，应该蛮有名的吧在Z大？”以他们对混世魔王方葵的了解，加上长相身材，每到一个地方没多久都会闻名全校，这句话也算是个陈述句了。

站在前台的少年笑了起来，往他们这桌走了过来：“当然啊，顺便这次我来请吧。”

方葵定了定神，再次抬起了头，与少年对视。

“我知道你，方葵。”少年礼貌地笑了一下，眼睛闪闪发亮，“我姓楚，楚阙，是李哥的邻居，在Z大念土木。”

“啊，土木好……”方葵嗫嚅道，居然有点失语，只是一双眼睛盯着他。

就是……应该长这样的。

梦里那张模糊不清的脸终于拥有了主人。

并非精致的五官，却非常舒服。皮肤很白，骨架很瘦，脸很小，眼睛圆溜溜的像一只无辜的鸟，嘴唇也是小小的，笑起来却拉出了一个格外温暖的弧线。

一笑生花。

巧的是，这家汉堡店的员工服正是红色，少年穿着红色上衣笑盈盈的模样，与他的梦境重合，他有些呆傻地盯着他的脸，几乎想在同时站起来拥他入怀。

“阿葵，你怎么痴痴呆呆的今天？”方葵反应过于反常，几乎有些像受到惊吓，老友便劝说道，“精神不佳的话要不早点吃完回去休息吧，下次再出来玩呗？”

方葵回过神，摇了头后又点头：“……对，我还是先回去好了。抱歉。”

梦境是梦境。

现实是现实。

即使那个梦境循环反复，真实地让他几乎落泪。

他也不能忘记自己已经有了恋人。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也许是自责与愧疚，方葵终于掏出手机，一打开他已设置成隐藏通知的聊天软件，就收到了来自老师的讯息。

沈陆是个沉默寡言的青年，因为担心会打扰他，即使非常想念，这两天也就发了没几条消息。

“这周末怎么样？”

“有时间给我回个电话。”

“方葵你有在看消息吗？”

“这两天还好吗？我今天在学校有看到你，没来得及追上。”

“方葵？”

最后一条消息发自今天上午，大概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巨大的愧疚感如潮海般将他淹没，他擦了把眼，回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后才有人接起。

“老、老师，对不起，我这几天……”方葵垂下眼想解释，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借口。

“抱歉，我这几天忙了些。”电话那头传来老师沉稳的声音，“方葵，你还好吗？如果有事情不愉快，可以和我说说。”

“我……”老师的包容，理解与成熟，显得他的那些奇怪的小心思愈发的见不了光，他自厌般地合上眼好一会，才道，“我……我可以来找你吗？”

沈陆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声音有些模糊：“可以啊，等会见你。”

“嗯！”方葵终于一扫前些时日的阴霾，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沈陆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今天早上因为略微不适，又在床上难得地补了一个午觉，待醒来时，刚好接到了恋人的电话，整个人心情也明朗起来。

方葵到达时，他已整理好自己，一脸清爽地开了门。

见到面突然有些尴尬，却挡不住那如潮的思念。老师微微一笑的模样极其温柔，方葵几乎瞬间红了眼，找到归宿般一把搂住了沈陆。

沈陆虽然没有方葵高，看着偏清瘦，但是肩胛骨很宽，其实有一种温柔的安定人心的力量。见方葵一副少见的仿佛受了委屈的模样，沈陆便有些担忧了：“到底怎么了？”

那些梦仿佛滋生在黑暗里的泡沫，虚妄又透明，他实在无法开口，只是摇了摇头：“只是很想老师而已。”

沈陆温温一笑：“快进来吧。”

方葵心里终是安定了下来。

但是他那一夜依然没睡好。

更为过分的是，因为白天见到楚阙的缘故，梦里的红衣人终于有了脸，他终于不需猜测与摸索，在赤红的光华中轻轻抚上了那人白/皙的脸颊。

他在这一夜，终于听清楚了自己说的那句话。

我会永远对你……

好。

他，对着梦里的，不是老师的人，认真地表了白。

“我会永远对你好。”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