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下

方葵在沈陆的公寓里等沈陆回来。

他知道沈陆晚上有课，却并没有去听课的打算。今天下午老师和姜衍之并行离开的样子一直在他脑海里反复循环，在极度的焦躁与气闷中，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不能容忍老师和别人在一起。

老师……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沈陆开门的时候，未料到房里有人，正欲开灯，方葵死死地盯着那个清瘦颀长的身影，眼里莫名涌上热意，在灯亮起来前自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仿佛大脑断了根弦般。

沈陆一时被那焦急紧张，甚至呼吸间都带着类似绝望的气息所震住，在那双手上移，动作粗暴地将他的身体转过来开始试图索吻时，才突然反应过来，手指颤抖地将少年轻轻推开。

他的力道不大，但少年却在黑暗中清楚地感到了他的动作，于是怔怔地停了下来。

“方葵。”沈陆迟疑着唤他的名字，却在讲下一句话前止住。

二人竟一时相顾无言。

其实他已经逐渐习惯了恋人最近的冷淡了，甚至内心仿佛也起了许抽身的打算——他向来是无欲无求的性格，为数不多的几次冲动也全都源于方葵，只是他最近太累了，在亲眼目睹恋人与楚阙的亲密互动后，他就仿佛被一阵软绵绵的力量所击倒了，仿佛……再也起不了竞争的打算。

方葵久违的热情，并没有让他感到甜蜜欣喜，反而让他自内心升起一股更大的悲伤与沉痛。

“老师……”方葵将下巴抵在沈陆柔软的黑发上，犹豫很久后，才遵从自己的内心，问那些在他心里徘徊已久的问题，“姜衍之为什么会和你一起？你们是什么关系？……还有，今天你为什么会去那个汉堡店？”

……

沈陆自内心悠悠地叹了口气。

“姜衍之只是我的学生而已。”他温声道，明显感觉到少年紧绷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后立刻放松了下来。

他果然还是不愿意让年轻的恋人难受。

沈陆轻轻拍了拍方葵的背，继续道：“方葵，我累了，……今天，早点休息好吗？”

这句话说得隐晦又温柔。

是沈陆微弱小心的试探，也是来自于恋人婉转深情的邀请。

方葵身体一震，搂着沈陆的双手紧了紧，低低道：“……好。”

兴许是白日的情景刺激到了他的某根神经，那几乎被愧歉所盈满的爱意又喷涌而出。房间里开着暖黄色的灯光，衬得沈陆清俊的五官更为精致温柔，那双清冷的凤眼半睁半闭，氤氲间竟流出一股青年所不自知的脆弱与诱惑来。

方葵心跳得极快，他失神地欺上身去吻老师的双眼。沈陆似乎犹豫了会，那如鸦羽般的睫毛微微抖了抖，最终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伸出手揽住了少年的脖子。

再试一试吧，毕竟，等了这么久了。

这是一次极尽温柔的情事，方葵压抑着自己，不像从前那般放肆凶狠，只为自己尽兴——他努力让老师放松下来，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去安抚和**老师仍然不太放得开的身体，他在内心告诉自己，收起那些微妙的小心思，老师是那么的好……

当晚，方葵抱着沈陆入睡，因为他已暗自下了决定，这几天头一次在睡着前扬起了唇角。

然而事与愿违，他依然无法摆脱他的梦魇。

这一回，梦里的他和之前出现过的白衣男子并立，白衣男子似乎大病初愈，背影看上去依然清瘦，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他猜想白衣青年是梦中的他的恋人，但每回梦中真的看到他时，他并未有太大的感觉，和当见到红衣时那铺天盖地如海浪般涌来的悲伤懊悔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但显然梦里的他不知道局外人的他的感受——他正侧脸去看白衣青年，连眼神都带着温柔缱绻的爱意，方葵百无聊赖地想，原来他喜欢一个人的表情是这样的吗？但是对着一个陌生人做这种表情，看起来怪膈应的……

白衣青年似乎听到了梦中的他讲了什么，突然也侧过了脸来——

方葵一惊！

之前他从未看清过那白衣男子的脸，他的脸一直被一层淡雾围绕，但这一次方葵清清楚楚看到了梦中的人的那双眼睛——和楚阙的不同，他有一双如寒月般清冷的凤眼，眼角狭长如凤鸟的尾羽，即使是这样轻飘飘的侧脸一瞥，便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艳感。

方葵只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眼睛。

他猛地睁开眼，心脏如失衡般狂跳，大脑也一阵空白。

天还未亮，老师还在他怀里睡得尤其香甜。

他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好久，才颤抖着双手去碰老师的脸，只停留了一秒，便迅速收了回来。

因为做了极其冗长，如连续剧一般的梦，他到现在已经逐渐有种预感，如今的他的存在，其实很大一个可能，是为实现梦里的他某种夙愿。

那如果。

他弄错了什么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