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苏只想回家。
她趴在床上折腾自己的手机, 倒是能顺利开机了, 只是刚一开机就提示电量过低,看一眼右上角,只有不到百分之三的电量。
越苏想着再不抓紧时间联系一下沈老板,可能下次连开机都开不了, 于是不管冒红的电量提示,打开了聊天页面。
【越苏:老板你什么时候来啊?能不能具体一点】
【越苏:始皇陛下好可怕,我想回家】
【越苏:你在不在线啊?】
【沈静松:在!别急,我进展挺顺利的,我要是快的话,今晚就能过来】
【沈静松:你看今晚能不能找机会去一趟望夷宫,站在最高层西北那个小角等我, 那里是视觉死角,我又好定位】
【沈静松:不过记得嘱咐婢女过一会儿来找你,我不确定王后能不能立刻恢复自主意识】
【越苏:望夷宫?】
【沈静松:对啊,最北的一座宫殿, 我好找到你】
【越苏:好的,说定了】
【沈静松:对了, 我短时间这么来回跑, 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就会被强行排斥在外,以后秦汉板块就要你看着了】
【沈静松:小越你注意着点】
【越苏:我能去看小时候的信哥吗!!!】
【沈静松:……对了说到淮阴侯, 有个坏消息】
越苏心里咯噔一下,正要详细问,右上角电量终于完全耗尽, 手机直接自动关机了。
越苏:……
知道晚上就能回去之后,越苏有一种终于熬到星期五了的感觉,看谁都贼顺眼,再加上秦王陛下白天忙于政事,根本没空管她,这就不止是星期五了,而且是老师虽然布置了作业但你下星期一要转学的星期五啊!
而且还是转回原来那个学校!
心情一好,她就去逗小朋友玩了。
秦王陛下有二十多个孩子,看起来很多是不是,但是越苏有次吃饭的时候随口问了一下身边陪侍的婢女,得知秦王的后宫有近万名女子……
这么一比较,那二十几个小孩真是少得可怜。
这些孩子最后留下姓名的只有四个,大家记住的也不过是长子扶苏和幼子胡亥。
越苏原本想让婢女随便借一个乖点的小孩来玩,结果婢女委婉地劝诫道:“王后一向不与后宫亲近,现在贸然召见各宫公子,且不说夫人们怎么想、会不会多心,公子们也一定放不开的。”
越苏:“找个小姑娘来玩嘛,我送她裙子。”
秦宫里女孩子应该不会牵扯到太多利益关系。
婢女有些惊讶:“王后连这个都没留心过吗?王上没有女儿。”
越苏更是意外:“……一个都没有?”
婢女摇了摇头,又说:“不过新出世的胡亥小公子长得唇红齿白,很像小姑娘,胡亥公子没有生母,王后要是想养个小姑娘的话,不如抱到宫里来养?”
越苏连忙摇头,摆手说:“算了算了。”这熊孩子杀了咱们公子呢,待会儿她见了忍不住掐死怎么办?
数了一圈,还是找不到小朋友玩,越苏拍了拍自己的裙子,无聊地坐在化妆奁前拨弄首饰。
昨晚被秦王陛下砸坏了一大半,婢女全部扫出去了,今天又换上新的,甚至比之前摆出来的更精美、更耀眼。
“公子扶苏今日下学了。”一边的婢女忽然通报了一句。
越苏漫不经心地答应:“哦,知道了。”
年长婢女有些不解:“王后不是想公子了啊?现在公子下学了。”
越苏:“……”
她不是,她只是想找个乖乖的小朋友一起玩。
等一下,整个秦宫里可能就扶苏这个小烦人精最乖了。
越苏:“……让公子来这儿吃午饭吧,之前弄死的锦鲤还有吗?给公子烧一尾。”
越苏又扫了一眼案上摆着的宝石珠玉,不禁感叹始皇陛下虽然家庭关系一塌糊涂,但是有钱人真的好奢侈、好快乐啊。
公子扶苏不一会儿就来了,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再规规矩矩地肃立在庭前:“母亲唤儿臣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越苏拍了拍身边的矮床:“坐这儿来,我们聊聊天。”
公子扶苏有点局促地坐了过去,越苏这次就不想不开问学习了,而是挑了个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话题:“扶苏有没有见过什么好看的姑娘啊?”
“有啊!”公子扶苏见她心情不错的样子,也不像之前那么小心翼翼的了,巴拉巴拉说了一串人名,脸上那点婴儿肥可爱死了。
越苏逗他:“那扶苏觉得里面哪个最好看呢?”
公子扶苏一本正经地说:“母亲,这种事情不能光看长相,您饮食不振,我刚才说的那个姓熊的姑娘,她有家学渊源,召进宫里说不定有两道得母亲心意的拿手菜。”
得了吧,她已经放弃挣扎了,这个时代的饮食就是一个大写的悲剧。
越苏吐槽了一句才意识到这孩子想岔了,连忙笑道:“不是我要选婢女,就是普通问你。”
公子扶苏茫然的小眼神真是让人心疼。
越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重复道:“那么多好看的姑娘,扶苏觉得谁最好看?”
公子扶苏想了想,左右为难地说:“她们都很漂亮。”
“必须选一个最漂亮的。”
公子扶苏这次答得很快:“我觉得母亲最漂亮。”
越苏猝不及防这个答案,在他头上轻拍一下:“不要用这种万能答案糊弄我。”
公子扶苏无辜地说:“可是我真的觉得母亲最漂亮。”
越苏忍着笑意,继续逗他:“为什么啊?”
“因为母亲的裙子很漂亮。”
“那要是其他好看的小姑娘也穿着漂亮的裙子呢?”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她们也好看,但是母亲像仙女。”
正巧婢女端了盏桃花泪上来,越苏示意端到公子扶苏面前去,然后转头对他说:“嘴这么甜,喏,吃点更甜的吧。”
他尝了一口,说:“母亲最近的口味淡了些。”
越苏随口答道:“是啊。”
公子扶苏仰脸对她笑:“母亲越活越年轻了。”
其实王后虽然生理年纪要比越苏大,但幽居深宫,保养得好,再加上黄种人天赋技能,她们俩的脸看着并没有什么差别,反正越苏没看出来。
越苏见他又奉承话说上了,伸手过去捏了捏他的脸:“就会说好话哄人。”
“我没有——唔——我小的时候母亲刚做出这盏桃花泪,那时母亲就喜欢现在这个甜度,”公子扶苏被她捏着脸,还难得口齿清晰地说,“还有我小时候母亲也爱问我天底下谁是最好看的姑娘,每次我不答母亲您就揍我——”
这孩子到底还未成人,被捏了脸,委委屈屈的样子,但是眼睛里都是光,就差在脸上写上一行“我还想闹着玩”。
越苏见他开心,却不由得想起他最后自杀在北境的结局,心里难过,想抱一抱他,可刚凑近了,就见他耳后有一道鲜红的指甲刮痕。
她一把揪住他的耳垂,仔细看了,问:“怎么回事?谁抓的?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公子扶苏连忙说:“没事的,母亲,这是上次我去看小公子,抱他的时候不小心抓到的。”
越苏:“……小公子是胡亥吗?”
他点了点头。
越苏心想我特么要真是你妈,现在就跑去把那死孩子摔死和他生母做个伴。
她想起曾在某微博热搜下看过王姓首富的采访,说最怕的人是他儿子,因为惹他儿子不高兴了,儿子就不理他不和他说话了。
王首富的儿子还搞了个直播网站,为了吸引流量打出首富打牌的广告,于是首富用自己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时间真的去打牌直播了……
计划生育、社会主义优越性就体现在这里。
要是秦王陛下只有公子扶苏一个孩子,她倒是想看看秦国怎么二世而亡。
不能想,越想越生气,一想到自己那么好的孩子最后给人害死了,越苏就想把那熊孩子直接扔护城河里。
吃完饭,又和公子扶苏说了会儿话,越苏就必须动身去望夷宫了,秦宫极大,如果不提前出发,根本不可能在不违反宫禁的情况下,在今晚到达望夷宫。
对,宫禁还规定了马车速度。
“母亲怎么忽然想到去望夷宫?是想去看那儿的星星吗?”公子扶苏问。
“是的。”越苏见他把借口理由送上门,毫不犹豫点头了。
“我能和母亲一起去吗?”公子扶苏问。
越苏怎么可能带他去,摸了摸他的头,说:“扶苏自己不能去玩吗?我想一个人去看看,好不好?”
他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被父王知道我不温习功课还跑出去玩,要被罚的。”
然后又赶紧说了一句:“母亲一个人看也很好,母亲平常很辛苦了。”
越苏愣是没想起王后一不管后宫二不管前朝、金银首饰几仓库的奢靡生活有什么辛苦的……
不过说实话,看公子扶苏这个态度,她觉得要是始皇陛下死后,公子扶苏顺利即位,可能整个秦朝就属这位王后过得最舒服。
越苏感慨了一句,可惜没有如果,她知道这位王后不仅要和秦王陛下死磕到底,公子扶苏也不会登上他准备了一生的王位。
马车摇摇晃晃走出去一段距离,越苏回头去看,只见黑衣少年还站在宫门外,遥遥地向她挥手。
他是个好孩子,只可惜没有好报。
望夷宫在咸阳最北的地方,临泾水作之,以望北夷,因此称为“望夷宫”。
虽然宫名简朴大方,但毕竟是秦宫,延续了秦王陛下的审美风格,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台阁高耸,仿佛伸手就可触碰星辰。
越苏呼哧呼哧地爬了半天楼,这会儿又没有电梯,让人抬上去怪丢脸的,她选择自己来,爬会儿歇会儿。
攀上高楼,都城咸阳就在身后,已是傍晚,宫殿里有星星火火的烛光,主殿更是灯火如昼,煌煌然自有强秦气象。
从望夷宫拾阶而上,楼阁里三步就立着一盏烛火,高脚灯盏是青铜制的,却丝毫不能遮掩光亮,整个望夷宫如同一团在黑夜中温柔绽放的烛火。
望夷宫没有后妃居住,只有几个负责洒扫的婢女内侍,提早得到了王后要过来的命令,把室内的烛火都点了起来。
越苏从高处看下去,整个咸阳星星点点的灯火和星空融在一起,十分壮美。
这算不算信哥哥生活的时代?
虽然知道信哥要在几十年后才出生,但她仍忍不住想,她此刻看的星空,和信哥生前看到的是同一片吗?
他此刻在干什么?为了她担心吗?
她愣愣地看了许久的夜色,最初目的是等着沈老板来,但看着看着,忍不住把满腔心绪都投入到面前的美景中去。
为何……如此眼熟?
越苏勉强收敛心神,强行压制住心里的不安,素手抓住面前的石雕栏杆,粗粝的磨石面擦得手掌生疼,可唯有疼痛让她觉得有稍许安心。
我不是秦国的王后,也不是楚国的公主,不是秦王的妻子,也不是公子扶苏的母亲。
我要信哥哥。
“王后怎么有兴致来望夷宫?”秦王陛下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不动声色地把她的手从石柱上拿起来,轻轻拂去她掌心的微尘,问道。
“王上万年。”越苏规矩地行了个礼,心里摸不准他的来意,答道:“只是想来看看。”
“万年。”秦王陛下轻笑了一声,仰头去看满天的星辰:“我倒是想万年,只是能糊弄谁?”
越苏的奉承话说得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王上多虑了,上天佑秦。”
她又问:“王上怎么也来望夷宫了?今日朝野无事吗?”
“听说你来了,就过来看看你。”秦王陛下回答得理所当然:“身子好些了吗?”
“多谢王上关心。”越苏低下眉眼:“朝野事大,社稷事重,王上不必在我身上费心。”
“嗯。”秦王陛下向来眼眸凛冽,此刻夜风中,他灼灼的黑瞳却仿佛熬成了糖浆,泛着桃花融融的神采。
越苏心中稍觉不对,脸上的笑容更是小心:“王上想起了什么吗?”
秦王陛下上前一步,将她整个人堵在了西北边的视觉死角里,刚才被他牵去擦掉砂砾的手被完全包裹住了,纤细的手指被捉住,被动地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的脉搏一点一点,缓缓的起伏着。
越苏试着抽回自己的右手,又怕触怒他,边动作边说:“王上这是干什么……这是在外面。”
秦王陛下不仅没让她把手抽回去,反而更进一步把人拉进了自己怀里,用黑色裘衣裹住,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声音压低了:“王后难道没有想起来吗?”
越苏勉强沉住气,问:“想起什么?”
夜风从北境奔袭而来,吹过咸阳城外千顷林木,林叶相触,簌簌的声音如同波涛一样涌过来。
秦王陛下的手指修长而苍白,他虽是壮年,但身体不算好,指节末端苍白得如瓷器一般。
可这样的手,却依旧能把越苏不敢挣扎的纤细指节牢牢拢住,牵引着去感受风中的林木涛声。
越苏怔怔地看着,耳边传来帝王的暧昧的语调:“想起怎么在这儿……怀上我儿扶苏的。”
越苏:……
她抖着声音,不敢去摸袖子里早已经摘下来的玉刚卯,小心地回答:“王上,我只是想看看星星。”
秦王陛下几乎是把身子半压在她身上的,他的体温就算在裘衣里也不算高,温温凉凉的,也不逼迫:“王后想看就看,寡人只是来查查王后的记性。”
“怎么,还是想不起来该叫寡人什么?”
他握过来的手一松,越苏就迫不及待地把手伸出裘衣,继续搭在石柱上,用微微的刺痛提醒自己不能再次被他洗脑。
“我在认真想了,但是一时半会也想不到,明天再告诉王上好不好?”
明天我就转学了!交作业的人就不是我了!
“不好。”秦王陛下轻而易举地否决了她的建议,温热的气息在她脖颈上靠得更近了一点,伸手去把她的脸扳过来。
昨晚被他掐伤的地方隐隐地痛了起来。
得势而轻食人。
“……”越苏心中警铃大作,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勉强拖延道:“君上?”
她这幅惊慌失措的样子十足地取悦了帝王,秦王陛下英俊的眉眼难得没了沉郁阴鸷的感觉,呼吸之间,潮湿温润的触感漫上了耳垂。
“来叫一声政哥哥,寡人好好疼你。”
越苏被吓得不轻,又不敢动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王上,我真的不想……”
青铜制的灯盏燃着灯烛,跨越了一整个望台,还有微微的光亮溢到这个死角。夜色和灯烛的光芒温柔地抚过她的脸侧,就连一向自傲自负的秦国君王也不得不承认,他在秦国美人脸上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容色。
“王后脸皮薄了,那就进去。”秦王陛下对一定能到手的猎物有着无尽的耐心,拽着她的手腕,把人抓在手里,牵着往里间走。
越苏下了力气去挣扎,一时还真被她挣开了,只是这偌大庭阁,光线不够,她刚才是被人指引着上来的,现在这楼上找不到一个婢女奴仆,想必是被秦王陛下全部遣散了,因此一时找不对方向,竟然稀里糊涂地跑进了暖阁。
楼阁门口秦王陛下跟过来了,暖阁里的香炉吐露着浅淡的香气,昏暗的光线好不暧昧。
更令人崩溃的是,在这个关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越苏忽然发现王后寝宫里点的香药和秦王陛下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她要凉了。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凝滞的气氛中忽然加进来一个尴尬的声音:“那个,小越啊,我确认一下,你还回去吗?”
眼前的一切都暂停了,沈静松推开窗户,从外面探进一个脑袋来:“小越啊,那啥,你要是快点的话,我可以等你。还有我绝对不会和淮阴侯说的。”
越苏:“……”
越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脱口而出:“这里离地几十米,你怎么悬挂在窗户外面???”
她说着,自己已经小步跑到窗口去了,探头想往外看。
“我定位出了点问题,”沈老板摸了摸鼻子,从窗口跳进房间里来:“我降落在秦王宫的屋脊上,跑了半天才到望夷宫呢,还好那些护卫看不见我,不让早被当成刺客射成筛子了。”
“对了小越啊,你确定现在走吗?”沈静松问。
“走走走!”越苏迫不及待地说:“对了待会儿时间恢复正常,秦王陛下不会觉得不对劲吗?”
“哦,说得也是。”沈静松把她拉回了最开始的站位:“好,你别动了。”
这次依旧是熟悉的白光,只不过白光一闪而过,她立刻就发觉自己重新站到了窗前,往回一望,那张和自己无限相似的脸就在身后。
“好了,王后是王后,你是你。”沈静松拍了拍手:“没事我们回去吧。”
室内的熏香已经停止燃烧了,但现在鼻端尽是半散不散的香药气息,越苏愣了半天,方才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物。
依旧是半褪的曲裾。
玉刚卯和手机都好好地在袖子里揣着。
她疑惑地看了沈静松一眼,望夷宫并没有挂上厚厚的帘幕,可见度不低,如水月色和夜风一起晃晃悠悠地在熏炉边打转。
沈静松摊了摊手:“你和王后这种极端相似的样本我见得也不多,很多情况都是第一次出现,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越苏只好点了点头,说:“那我们回家吧。”
沈静松挠了挠头:“就是得麻烦你和我走回降落点了,不太远,走房顶就十来分钟。”
越苏从窗户爬出去,屋顶其实很平顺,行走并不困难。
从秦宫看去,咸阳依旧灯火融融,恍若盛世。越苏想起马车后遥遥向她招手的黑衣少年,一时不忍,问道:“老板,秦王陛下一定要杀了王后吗?他们俩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的……”
沈静松轻快地踩在屋脊上,侧脸俊美,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你只是现在以局外人的身份,觉得他们未必走向死路……要是你真的参与其中,只怕你走出的结局比当前还要惨烈得多。”
越苏心里一跳,总觉得自己像在看不见的迷雾里徘徊,追问道:“对了老板,你第一次提到的那个远隔千年,互换两个相似的零件是什么意思啊?”
沈静松回答得很快,似乎早就准备好了答案等她来问:“那是我很久以前发现的一个状况。”
他边走边比划着手势:“你看啊,比如王后和秦王这个极端的例子,始皇陛下不惜一切代价抹掉了王后的一切历史痕迹,而唯一有可能为王后立传的公子扶苏又未能登上王位。”
“始皇称帝后,大规模损毁书简和刀剑,又碰上秦末乱世,这位王后的痕迹一点也没留在史书里。”
“我偶然发现的,在两次轮回间,王后的生平……尤其是后期,其实是有挺大不同的。”沈静松说完之后,补了一句:“虽然都是一样的惨,导致我发现了她所属零件的严重损耗。”
越苏若有所思:“但是由于秦王抹去了她的生平,导致根本没有与她对应的史实,她两次轮回中生平的不同,并没有导致系统运行错误。”
“对,我那时就想,能不能悄悄地……把王后换成另一个零件,另一个灵魂?这样就是人为的转世轮回了,她的灵魂可以得到安抚。”沈静松加重语气:“只是很遗憾,失败了。”
越苏:“……我是不是那个倒霉蛋?”
沈静松连忙摇了摇头:“至少这次轮回不是。”
已经到了目的地了,越苏回头望望连绵数百里的秦宫,叹了口气,问:“秦王陛下、王后还有公子扶苏……就一定要这么无尽地轮回下去吗?没有丝毫可以改变的余地吗?”
沈静松神色不明,语气倒是依旧轻快:“历史是不可改变的,在我找到办法之前,都是这样。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但总有一天,历史会是可以改变的。”
“在这之前,这就是他们的命。”
.
从秦末回到A市沈老板那间宽阔空荡的商铺,已经是傍晚了,越苏第一个反应就是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哈——啾——”
“这里空气也太差了吧。”越苏抱怨道。
沈静松把落地空调打开,在偌大的地板上铺了一地的零散零件:“早点回家吧小越,我还要熬夜把之前拆掉的零件装回去,等缓过来再重新给他们动力源。”
越苏看了眼满地各不相同的零件,有点不好意思:“老板,我之前还吐槽你买那么大的商铺是烧钱,现在看起来是真的需要那么大……”
“还不是你催着要回来,也只有我这个天才可以在短短几天里找到那么多问题的解决办法……虽然我设计错单位把你搞到秦朝去,确实怪自己啦。”沈静松抓了抓手臂,也打了个哈欠:“我真的迟早哪天也躺医院去。”
越苏回到熟悉的地方,感觉心理压力小多了,笑嘻嘻地说:“谢谢老板。对了,老板,你之前说信哥有坏消息,是怎么回事啊?他生病了吗?还是……”
她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还是他要回汉初去了?”
沈静松:“都不是……不过按我这里显示的数据,你说的后者确实快了,新的轮回已经快开始了。别担心,他一走我就给你再弄一水的美男子来。”
越苏:“……”
越苏还要再问,就被沈静松打断了:“自己回去见他就知道了,说不定人已经在楼下等你了。”
越苏问:“老板你能借我个充电宝吗?”
“没有,公司经费紧张,刚报销了一单大额医保,哪来的钱买充电宝!”沈老板气哼哼地拒绝了,从瘪瘪的钱包里掏出张五块钱,递给她,“坐地铁回家吧,有事再找你。”
没法玩手机,越苏从沈静松租的商铺走出去,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事情。
沈老板说,他以前设想替换相隔千年的两个相似零件,以达到人为转世轮回的目的。
可是他还说两个相似的零件很不常见,他最开始设计的那个系统根本就运转不起来啊……
还有就是他变更了两三次的“解释”,按理来说,一个外来的零件,再怎么相似,也不太可能比原本的零件更契合她所在的环境啊,为什么……为什么她见到王后、被强行留下的时候,连跑都来不及呢?
越苏有点头疼,沈老板这种所有的话看起来可以自洽、但是一细想就互相冲突的人,你又抓不到他糊弄你的明显把柄,又觉得自己被搪塞得难受。
但是她没想多久,因为提着曲裾裙子还没走几步,就看见有人行色匆匆地往她来的方向走来,神色焦急。
越苏先还没认出来,只迟钝地察觉到几米之外另一个身躯,察觉到那人掩不住的心潮澎湃,仿佛已经等了她很久很久,现在终于相见,浑身血液沸腾,几乎形成了额外的声波。
她在秦宫提心吊胆,从来不敢觉得委屈,怕撑不下去,现在不一样了,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