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苏穿了件纯白底色缀淡青花纹的修身鱼尾裙, 一般来说, 女孩子要避免穿这种极致的纯白色, 因为会显得黑。
但是越苏不怕。
她养病养得整个人都白了一圈,只有比衣服更白, 而且还是那种鲜牛奶一样流动的奶白色,腰细颈长,丰肉微骨,坐着仿佛一只刚上岸的美人鱼。
“看我的水晶鞋!”穿着小礼服的方清正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鞋子……或哥哥:“大陆卖完了,我哥哥发邮件给Jimmy Choo, 他们回复说我的尺码有一双Avril Crystal现货, 我哥哥飞去美国给我拿回来的!”
小公主骄傲得像只孔雀,手上随便拿了只草莓大福, 咬了一口觉得不好吃, 直接扔在盘子上:“好难吃, 还没越姐姐你家的点心好吃。”
她把点心一扔, 就要去拿酒杯。
越苏想起方邵的嘱咐, 劝了一句:“还是少喝点吧, 或者回去再喝也好,这种公共场合, 万一有谁包藏祸心就不好了, 你哥哥要担心死的。”
她只是随便劝劝,没想过方清真的会听,谁知道这姑娘真的收回了手,嘟着嘴说:“他要不是我哥哥, 我才不听他的呢!”
越苏还真没看出来方清哪里听了她哥哥的。
而且她旁强侧击发现这姑娘好像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了,她哥哥更是完全不了解,越苏正在纠结要不要说出来。
“以后要是出去玩,最好还是和朋友结伴去吧。”越苏又说:“你长得那么好看,怕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盯上,和朋友在一起有照应。”
“我没有朋友。”方清小姐姐坦陈地说。
“嗯?”
“以前我哥哥也劝我去交几个朋友,可是说是和我交朋友,其实都是冲着我哥去的。”方清晃了晃自己手上的冰茶,翻了个白眼:“还以为我看不出来,个个都想把我哥这个黄金单身汉斩于马下。我爸妈老说以后招个上门女婿算了,说什么我这样容易被别人骗。”
越苏忍不住笑了。
“所以我喜欢越姐姐你啊!”方清忽然把话题拉回越苏身上:“因为你一看就不喜欢我哥哥!”
“啊?”
“你都不喜欢我哥哥,还愿意带我玩!肯定是真心实意地喜欢我啊!”方清美滋滋地说:“你还是第一个不喜欢我哥喜欢我的女孩子诶!”
越苏心想这姑娘可能被自己优秀的哥哥打击了小半辈子了,打击出阴影来了。
“你那么好看谁不喜欢你啊。”越苏笑着说:“男孩子肯定都很喜欢你。”
“谁稀罕!还没我哥长得好看!整天一股迷之自信,觉得自己一定是我未来的白马王子。”她也不知道是想到了谁,鼻子一皱:“家里有权有势了不起啊!身高一米八了不起啊!我才看不上他呢!下作!”
方清在点心盘里挑挑拣拣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班戟,塞进嘴里,话题一下子跳开去:“对了越姐姐,你喜欢吃苦瓜吗?”
“还行。怎么了?”
“你知道苦瓜又叫半生瓜吗?因为当你回味过来苦瓜的滋味时,人生就已经走过一半了。”方清说:“特别有意思,所以我喜欢吃苦瓜。”
“让我猜一猜,你哥哥告诉你的,对吧?”越苏忍着笑意说。
“对!越姐姐你怎么知道的?”方清一脸傻白甜。
“好了,走吧,你哥说你这个点得去认识股东。”越苏尽职尽责地提醒。
“知道啦——”方清拖长音调,从椅子上跳下来,小礼服随着走路的姿势一荡一荡的。
桌子上只剩下一杯喝了一半的冰茶和没有倒满的小半杯气泡酒。
有个穿着西装背心的高大男人从她们桌前经过,看了一眼桌上的两个杯子,毫不犹豫地把眼神锁定在那个高脚酒杯上。
他动作极快,背着光在酒杯上磕了磕,见白色的微薄粉末真的如同卖家说的那样,转瞬就不见了,不由得微微一笑,像是想到了童话的结局,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只要结局是好的,过程怎么样都可以,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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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苏知道自己喝不了酒,于是她选了度数最低的气泡酒,倒了一点在杯子里,意思意思就算了。
坚果、饼干、橄榄都是常见的佐酒小吃,方邵自然准备了。火腿、奶酪、油醋沙拉、圣女果也都有,随处可见。但是先吃水果后喝酒,会对酒的风味产生较大影响,所有水果都在喝酒前撤掉了。
越苏陪方清小姐姐跑了一趟——虽然没呆多久,这小姑娘说露个面就真的只露个面——又回到她们那个角落里继续聊天。
“我们待会儿就跑。”方清一口气喝完了自己的冰茶,兴致勃勃地说:“我从左边侧门出去,越姐姐你走右边侧门。我们在地下停车场会合,现在喊车回去还赶得上把游戏通关。”
越苏跑来跑去,桌面上又没有半点解渴的东西,看了一眼自己那一小杯气泡酒,犹豫了一下,端起来喝了一小口。
只有一小口,但真的很解渴。
她清楚自己的酒量,不敢再多喝,把酒杯往旁边一推:“为什么我们要分开走?”
“这样更好玩啊!”方清小姐姐给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原因:“很像电影里演的!茜茜公主就是这样逃出去的!”
方邵的酒会是在他们自己家的四层别墅里举办的。
入户电梯在靠东边的入口画廊深处,越苏和方清一直待在西边的小客厅里。
方清要走西边,她指的是从西边的楼梯走下去,越苏穿过大半个别墅到东边的入户电梯去,理论上会和她同时到达地下停车场。
理论上。
方邵家的豪宅配备了大小两个客厅,社交属性体现的淋漓尽致,分区成了:大客厅、边客厅、小客厅、吸烟室、露台、茶室和酒吧区。
当然还有僻静不起眼的私人影院和书房。
韩重言在茶室外面那个长满藤萝的小露台上发现了一条美人鱼。
酒会,方少又明确表明不用刻意带女伴,这个在角落里的茶室仿佛与世隔绝一样,一点声响都没有。
他刚才借了客房卧室吃药,是止痛药,有轻微的致幻作用,吃了药之后就不好再饮酒,因此现在索性走到没有一个人的茶室里来,打算静一静。
茶室外面还有一个小露台。
露台的天花板铺的是全景玻璃窗,天色已晚,城市的灯火遥遥映照着,一走出来,就觉得比室内宽广了不止一倍。
露台的推拉门门边是蔷薇,接着是铁线莲、小绿玉,小绿玉后边有个洗手池。玻璃幕墙的修饰线是黑钢,垂下来一盏暖黄色的小桔灯。
他一开始没发现这个露台上还有别人。
春天的藤萝太密了,还没有变成完全的紫色,是微微的粉红,垂挂下来,一朵一朵,好像亲吻新郎时新嫁娘的粉红面颊。
暖黄的灯光透过藤萝,留下了一地的光影,斑斑驳驳,十分好看。
他产生了一个有趣的联想,觉得这藤萝的影子像是迷宫一样,细密的光斑如同隐约可辨的数条小径,蜿蜒曲折,他的目光便随着迷宫的小径一路往前探查。
他看见,在这迷宫
的深处,囚着一条美人鱼。
美人侧身睡在藤萝下的吊挂藤椅上,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鱼尾裙,因为双脚离地,鱼尾像藤萝一样垂下来。
她脸上一点妆也没有,干干净净的,皮肤奶白,闭着眼睛乖巧的样子几乎叫人屏住呼吸,不能自持。
疏疏篱落,夜色渐浓。
慵慵沉迷,裹足不前。
他原本是不信一见钟情这回事的。
但是遇见了才知道,原来真的可以有那种感觉,你此前半生做的所有事,不过是为了在这一刻出现在这个特定的地点。
姻缘前定。
报应来了。
他屏息往前走了两步,俯下身子去,一瞬间把学的那些礼仪都抛到脑后去了,想要凑近点,看得更清楚些。
她是谁?出现在这里,想必方邵应该认识吧?没听说方邵有女朋友,这姑娘应该也是单身的……吧?
他自诩坦荡,可是在藤椅上的姑娘昏昏沉沉睁开眼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解释,可是头脑瞬间就空白了。
还没等他找到什么绝佳的借口,藤椅上的姑娘忽然半撑起身子,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抱了过来。
还嫌不够,软软的枕在他的肩头,温热的吐息乱得有些厉害,一点一点扑在他的耳垂上,肩窝处被蹭了蹭,带着哭腔的一句“不准走”就被递到了耳畔。
他怔了怔,还没理出思路来,就察觉到有什么香香软软的东西覆在了脸颊上。
软绵绵的力道,脸颊被轻轻往外吸,小舌头不经意间碰到的触感让人心神摇动。
她在咬他。
说是咬,其实更像是一个湿乎乎的吻。
舔舐。吮吸。
美人越吻越深,半坐起来,鱼尾状的裙摆垂在他脚边,裙摆在他小腿边擦过,酥麻的感觉立刻漫上心头来。
“好吃……”美人微微松开手,舔了舔娇艳的红唇,模模糊糊地说了句话。
“这次没有消失,太好了……”
韩重言没有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不容他想明白了。
美人重新蹭了过来,软软地依偎在怀里。
耳鬓厮磨。
他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一颗恒星爆炸了,星尘飘得满天都是,他只能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比如说玻璃外楼下那个正在逗狗玩的小礼服女孩子,狗狗很喜欢她,尾巴晃得很厉害,在她脚边转来转去。
他想,还好我没有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