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
嗡嗡嗡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顾乘风捏了捏鼻骨,捞过手机一看——秦深。
他多少猜到了他的来意,他端过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划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顾乘风抓起外套往外走,在玄关处又抓过车钥匙,地下车库的出口处,一辆车飞驰而出。
白荼睡梦中回到了那七年,她看到了那所囚困了自己七年的小房子,还有那几本她闲来无事分散自己注意力的书,以及那刚开始会让她不舒服到睡不着觉,后来习惯了之后,也就忍受着背部被折磨的疼痛感的那张石板床。
她看见了那个窗户,虽说狭小,但却能让她在无边无际的漫漫长夜里看到窗外的天空,山上的满天繁星,还有那个正对着窗户的的林间里的石头。
那是她认栽了之后,思念入洪水一般涌出,却又让她无处可躲藏的那几年,她花费了每天里可以出来自由活动的时间,用了整整几年,用没了几个小石头,年深月久日复一日的刻上去的。
白荼视线看见了就在思念碑下的那个墓碑。
她在睡梦中溢出眼泪,从眼角滑落,滑过了耳际,滑进了脖颈。她被这冷意打醒,睁开眼的一瞬间,看见的是出现幻灯片的电脑,她在凳子上直起身,黑暗的房间里只有电脑的光闪烁着,将她的影子打在墙壁上。
她呆楞着看着电脑上自动播放的幻灯片,几张风景图换来换去。
这是她回来将近半个月才梦到那边的一切,那是她生活了七年的环境,她恨那个屋子,却爱那边的人。
她站起身,睡过了之后的她清醒的闻到了自己身上浓重的酒味,她蹙眉,难忍的咳了几声。
她往地下看了一眼,全部都是空了的啤酒瓶。
白荼清了清嗓子,走到了楼下的厨房,翻找着垃圾袋。刚准备上去的时候,她伸手将落地窗的窗帘打开。
外面的天空已经变蓝,她敛眸,转身往二楼走,就在一刻间,手机铃声响起。
她看着这陌生的来电,蹙眉下意识的拒绝,但是当她刚想挂断的那一刻,蓦然想到了秦深那段时间用陌生号码给自己打电话,她猜测,会不会是他!
她此刻清醒着,思念在黑夜中溢上心头,最终将手滑到了接听键。
而就在下一刻,她听见了这辈子最恨的那个人的声音。
“好久不见,白荼。”那人说。
白荼已经很久没听过他的声音了,但是每次听见都很好事,第一次看见他就见他打了白安芝而第二次见面,就因为他的一句话,她失去了七年的青春。
那人就是她的亲生父亲——白成安。
白荼一想到那天的种种,以及这七年的种种她就气的浑身发抖。
她气的唇在颤抖,手里的垃圾袋狠狠的捏在了手中,那人似乎知道了她的情绪,笑的欢快至极。
白荼不想听见他的声音,刚想挂断,那头却说:“白荼,不要妄想和我斗,这次算你好运,可以在我眼皮底下走掉,但是,这次我可没那么好心情的和你纠缠,七年前我给过你机会,你就是不肯妥协,于是你被我关了起来,如今,还妄想去告我!是不是在那边还没吃尽苦头?呵”
白成安阴沉着脸,这半个月以来他也没问过那个监视白荼的男人白荼的近况,没想到就在他在外头出差的时候,接到电话,说是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他原本因为那些龌蹉事下意识的担心了一下,但过了一会,他不屑的笑了一下,他可不认为白荼能掀起什么风浪。
一个毛头小孩,还想着和他斗?
听见这句话,白荼将手中的电话握紧,她知道,法院的传票送到了他的手中。
而她,有生之年,不为自己,也要为自己的母亲讨一个公道。
她清了清嗓子,尽管心再难受,却也还是将声音放平静,一字一句的道:“斗不过,我也要让你还命,白成安,这是你欠她的,我要让你清清楚楚的记得。”
她说完也不理会他作何反应,直接将电话挂断,她深呼吸了几口,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
而另一边白成安听见电话的嘟嘟声,刚想扔掉的时候,瞬间收回,他看见不远处走来的中年女人,他收起厌恶的眼神,陪着笑上前,“老婆”
天微蓝,却也还是带些灰蒙蒙的云朵,一颗星星在快消失的月亮旁边,尽管小颗,却也不失闪耀光芒,在遥远的天空上,绽放自己。
白荼曾听过老人说过,人死后会变成天边的一颗星星,会守护在那颗星星认为重要的人的身边。
她仰头,泪流满面的看着那颗星,她相信,白安芝就是那颗星,在高高的天空上,闪耀她的光芒守护着自己。
她无声的哭泣,喃喃的道:“妈妈,我回来了,我连做梦都不敢想,我终于逃出来了。”
天边露出鱼肚白,那颗星星消失了,它应该是藏在了云朵,她觉得,白安芝在黑暗中守护了她一晚上,如今应该也是去休息了,而白天,则是她守护白安芝的时间。
她垂眸,捏着塑料袋往二楼走。到了卧室里的另一侧门她打开,里面是秦深的书房,她将昨夜喝的啤酒瓶全部收拾完,最后拿拖把将地板拖干净,而她身上还是穿着秦深的那件白衬衫,秦深本就高,肩又宽,她穿着垂下来,到了她的膝盖窝。
白荼又抓了一件秦深的白衬衫走进了浴室,将浑身的酒气冲刷掉。
她将袖口卷起,手拿着浴巾擦拭着自己的刚洗过的头发,不多时,电话就响起,她抓过来一看,是顾乘风。
白荼一天晚上没喝水,声音有些嘶哑,她清了清嗓子,划下接听键。
顾乘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阿荼法院通知我们明天开庭,沈括刚刚就将所有的证据都上交了。”
白荼听到了早上的第一个好消息,她略有些茧的手握紧手机,开心的问:“真的吗?”
“是真的。”那边停顿了一下,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白荼好心情的嗯了一声。
顾乘风抿了抿唇,轻声问:“你要不要告诉秦深?”
白荼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否决,许是觉得自己否决的太过于决裂,她解释道:“不是的,乘风,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对于我来说,太难张口了,我想等这些事解决完了之后,就永远不要提这些事,我和他好好的在一起。”
顾乘风的叹息从电话那头传来,白荼咬唇,紧张的问:“乘风,你们会帮我保密的是吗?”
最终白荼听见顾乘风轻轻的嗯了一声,白荼悬着的心放下来,她轻轻的笑了一下,不自觉间走到了三楼,她看见满目琳琅的画,伸手抚上去,似乎像是对着极心爱之物,珍重的说:“我很爱他,所以卑微的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我相信,你也会遇见那个极爱你的人,让你忍不住将所有好的那一面都展示在她的面前,你会遇见的,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此刻的感受。”
白荼说完,将电话挂断了,她笑着,对,一切都快结束了,她很快就能够毫无顾忌的在秦深的身边了,她也很快能够让白安芝泉下有知,安然瞑目了。
她心情激动,这种喜悦无人能懂,她等了七年,她点开秦深的电话,就差最后一个号码,她猛地停下来。
她咬唇,等所有事情圆满结局了,再打电话吧。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白荼一夜没能入睡,今天是决定生死的一天,她胜诉她的心就是活的,她就能和秦深永远在一起,而如果她输了,她一定会消失,至于是主动还是被动,她知道,她一定会消失。
而相反,另一头的男人——白成安,却是喜滋滋的睡了一个好觉。
一张大床上,两具赤/裸的身体。
白成安转头,看见的就是一个妙龄少女眼里全是自己的模样,这使他的虚荣心爆棚,他一想到经常被外人指责凤凰男,从而导致他做成功什么事情,都被人看成是他老婆的功劳。
他伸手抚上女子的腰肢,贱笑的说:“果然,路边的野花才是最香的。”
女子娇嗔的道:“白总我和你老婆哪个好?”
白成安想到那个女人,呸了一声,“就那个疯婆子和你比?也不看看她自己几斤几两。”
女子满意的笑着,白成安抱怨不断,殊不知,尽数录进了床边包包里的录音笔里。
一整翻云覆水,白成安累的睡着,那女子讥笑了几声,伸手抓过手机,大胆的拍了几张两个人的合照。
她穿好衣裳,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没用的男人。”
而她的手机此时叮咚一声,显示照片已成功发送,两分钟过去,她成功看见手机中的到账短信——100万。
她开心的装好手机,天降好运!昨三个样貌极佳的男人,给了她一笔钱,要她昨夜在酒会上。努力抓住刚刚的这个男人,而她一向混的熟,成功的搭上了那个男人。
他们要的是照片,她和那个男人的合照,以及给了她一支笔。她原本不同意,但是在听见总金额的时候,心顺便动摇了,立刻答应!
此刻她开心的蹦跶在街道上,决定收手,这钱够她稳定的生活半辈子了。
而那个男人接到了照片,压了压自己黑色的鸭舌帽,手上拿着一把黑色的长伞。
转身走进了一家照相馆,在老板一副吃了不明物体的眼神注视下,全部打印了出来。
他徒步走到了一个别墅区里,带着黑色的口罩,黑色的鸭舌帽,手里拿着黑色的雨伞,掏出手中的小灵通,对方一会就接了。
“白太太我有份礼物要送给你。”
白荼拿起了梳妆台上秦深前几天买的化妆品,她对着镜子生疏的画了一个妆容。
她今天,胜要胜的体面。
输?不可能!
如果真的输了,那她消失也一定要消失的体面。
她这么想着,已经生疏的画好了妆容,她看了一眼手机,距离顾乘风来接她还有一个半的时间。
她起身,走进了书房里。
在电脑面前的黑色笔记本打开,上面是秦深做的公司笔记,她微笑。
她撕下了一页纸,在乌云密布的天气下,坐在落地窗前的书桌上,提笔写下几个字。
“秦深。”
信的下方,俨然写了几个字:阿荼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