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包场?
一瞬间,大家脑子里蹦出的都是这么几个字。
叶菱问史湘澄:“不是票务网站上卖票么?怎么包场的?”
“不知道啊,是不是一开票就全买了?”史湘澄说,“估计有什么抢票代拍吧……我说怎么微博上哀嚎买不到票的人怎么那么多,原来是有人全买了。”
“也真是神了。”李珂感慨,“我就知道电影包场,姐姐也真是够有钱的。”
叶菱说:“甭嫌聊天了,开场吧。”
演习惯了高朋满座,忽然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剧场有点叫人无所适从。今日开场是葛军和刘星华这对搭档,自打来了之后一直在说开场节目,虽无大功也无大过,缺点是场控能力不太好,在一些平哏节目的处理上尤其能看出来节奏把握的生疏,聊着聊着就有那么几个无聊的瞬间。
要是有观众笑点低,那还可以。但是下面坐着的五个姑娘笑点仿佛一个赛一个的高,台上俩人说什么台下都没反应,冷笑都没有,就一直嘎巴嘎巴吃零食。
这场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两个人勉强说完了了整个活,鞠躬下台,掌声零零散散,好不凄凉。再见葛刘二人,脸色个顶个的难看。
“没事儿。”叶菱说,“今天也是事发突然,不用太在意,说得挺好的。”
后面的演员节目一个接一个,那几个姑娘偶尔笑一笑,要不然就是在下面聊天,气氛诡异得不行。大家都感觉在这几个人这儿吃了瘪,很是不爽。
倒二是蔡旬商和陆旬瀚上台,那几个姑娘对这俩人倒是有点兴趣,乐意打个岔,不过当陆旬瀚问她们从哪儿来想看谁的时候。坐在最前面的一个短发的女生说:“我们要看你师叔!”
“师叔?”陆旬瀚蒙了一下,看了看蔡旬商,两个人是师兄弟,瞬间开始回忆自己师叔是谁。
“就是班主呀!”那个姑娘继续笑呵呵地说,“小五爷!”
“……”陆蔡二人一脸无语,陆旬瀚说:“我们都不是一支的,这怎么赁?”
那个姑娘理所应当地说:“小五爷辈分那么大,不是你们师叔么?”
谢霜辰确实拿辈分这个事儿跟他俩开过玩笑,但是也仅仅是开玩笑,大家玩闹归玩闹,谁也没当真过,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守的秘密,人家谢霜辰辈分就是大,你能怎么着?
“我算是看了出来了。”陆旬瀚说,“合着姐儿几个想上赶着过来给我们当婶儿?”
“是啊是啊!”姐儿几个还真应,“叫婶儿!”
“这便宜占的哟……”陆旬瀚啧啧笑了两声,说道,“几为姐姐要是现在开始排队,估计入土为安之前能看着泰山。”
“噫——”从头到尾,就这个音节算是发对了。
“这是干嘛?包场捧角儿撒疯儿来了?”史湘澄在后面看了一会儿,对谢霜辰说,“来看你的,你看看你作的孽吧。”
“关我什么事儿?”谢霜辰特别无奈地说,“观众千千万,什么人没有?总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脑袋上扣吧?”
史湘澄说:“不扣你扣谁?扣叶老师?”
“这可不关我的事儿啊。”叶菱说,“人家是来捧角儿的。”
陆旬瀚和蔡旬商非常艰难地演完了节目,下台之后两个表示想死。谢霜辰没说什么,跟着叶菱就上台了。
上台肯定是先鞠躬,谢霜辰刚抬起头来,几个姑娘就都跑前面来送礼物了。东西都不大,但是看着上面的LOGO就知道价格不菲。
这么贵重的东西人家递上来了,不收有点打脸,但是收了吧……又实在说不过去,影响也不好。谢霜辰想了想,先都接了过来,打算一会儿演出结束之后叫史湘澄悄悄地给人家还回去。
“小五爷我好喜欢你呀!”一个姑娘说。
“终于见到你啦!”另一个姑娘说。
“哎,哎。”谢霜辰低着头和她们握手,可人家死握着不放,他心中不悦,又不能对着观众发脾气,只能哄着说,“快回去吧,该说相声了,乖啊。”
“好——”几个女孩子顿时就变得非常听话,送完了礼物乖乖回座位上了。
谢霜辰特别无奈,回头见着叶菱站桌子后面看着他,他灰溜溜地走过去,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剧场,说:“今天……”按照往常,他应该会说今天来的人很多,可是现在满打满算台下就五个人,他只能笑了笑,继续说:“今天就来了你们几个啊?”
“是啊!”齐刘海的姑娘说,“我们包场啦!”她笑得人畜无害,非常骄傲。
“这么有钱啊?”谢霜辰问。
“是!”大家一起回答。
“可是。”谢霜辰很认真地说,“有钱干点什么不好呢?”
另外一个带眼镜的姑娘说:“有钱想买你开心!”
观众要是多,谢霜辰说不定还有心情跟人家对两句,但是眼前这五个明显就不是普通观众,谢霜辰就怕跟她们聊出事儿来,只得草草的把话题捎带过去,随便跟叶菱垫两句话就进入了正活。
他们表演的是《相面》,讲的就是算命八卦的种种趣事儿,谢霜辰刚开始入活,介绍一下算命的买卖,然后说道:“一般这个相面摆摊啊,都得先圆粘子,跟我们老时候在外面撂地差不多。嘴里嘀嘀咕咕地等周围聚齐人了,才站起来,随便找一个人给人家算一贯,比如……”
刚说到这儿,下面就有人喊:“小五爷你给我算一卦吧!”
谢霜辰一愣,不得不把注意力挪到下面,半开玩笑地说:“一会儿再给你算。”
叶菱搭话说:“你让他算,他得给你算得倾家荡产。”
“那也值!”人家还挺乐呵。
叶菱说:“那这辈子可能就包这一次场了。”
谢霜辰知道叶菱已经有点不太高兴了,这几个小女孩看着很年轻,不是很懂规矩,演员在上面演,她们要不就是瞎接话茬,要不就是刨活,非常影响表演。可是人家买票了,演员总不能让人家闭嘴吧?相声演员的临场能力就是在于面对不那么专业的观众时,怎么能让节目顺利的进行下去。
叶菱只是跟谢霜辰在一起之后就不怎么在台上怼他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阳怪气地损观众。聪明人自然能听出来叶菱话里的意思,但是那几位……
完全没听出来,还挺美的。
“我呀,一天就算一场,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您下次来早点啊。”谢霜辰打了个圆场,继续节目里的内容。
两个人继续说,下面安静了一阵,谢霜辰说道了给叶菱算命的部分,这里有几个包袱,谢霜辰握着叶菱的手,摊开手心在上面摸。换做平时,他可得好好发**,吃一吃叶菱的豆腐,然而现在他完全没有心情,聚精会神按照正经的节目表演,生怕下面又再搞出来什么幺蛾子。
“您这个手相呀……”谢霜辰正摸呢,下面那个齐刘海就不乐意了,喊道:“五爷!别摸他了,摸我吧!”
甭说叶菱不高兴了,谢霜辰都想当场发疯。他倒不是反对女孩儿说话随意一点,开开玩笑没什么,但是这未免也太口无遮拦了吧?这么光明正大的性骚扰他?
他还能说什么?
“我靠!绝了!”史湘澄在后面暴躁地想打人,“哪儿来的脑残啊!有病吧!”
“难道不是自打包场这一刻,就意味着真的有病么?”蔡旬商不满地说。
“就是就是。”大家一起附和。
后台的人可以随便骂街,前台的人就算真的想死也得面带微笑。那几个姑娘摆明了就是来看谢霜辰的,甚至都不把叶菱放在眼里。叶菱从来不会了观众们厚此薄彼而生气,捧哏逗哏站在一起,逗哏就是话多,很多包袱也都在逗哏身上,这是天然的吸引力。而能当捧哏的人,大多也不是什么爱争强好胜的。
做一朵绿叶去衬托鲜花,两个人各司其职,这才是好搭档。
如果不是在舞台上,谢霜辰对于这样的顶多就是不理。几个姑娘你说你能把人家怎么着?损人家一顿都显得小气。可是现在不是生活中,是在舞台上,他心中再怎么不乐意,也必须要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
工作是不能有情绪的,哄观众也是一种能耐。谢霜辰和叶菱努力把她们当做普通观众去对待,在毫无休止地搭话和刨活中,艰难的演完了这个节目。
两个人鞠躬下台,只想飞奔跑路,那几个人就在喊:“还有返场呢!回来呀!”
“怎么着?”主持人王俊茂上来迎他俩,低声问道。
“返吧。”叶菱说。
“叶老师……”谢霜辰犹豫。
“你今天一场不返,被人说闲话怎么办?”叶菱说,“可都是来看你的。”
谢霜辰无奈,只得答应,两个人又走会台上。
万万没想到,返场还有送礼物的。就是那个齐刘海的女生,几乎是跑着过来的,谢霜辰礼貌性地去接,刚一弯腰一伸手,他就被大力的拽了一把。
叶菱差点以为谢霜辰得被人拽下台。
谢霜辰也特别吃惊,手腕被姑娘死死拽着往自己胸前凑,谢霜辰怕发生意外,本来自然张着的手指立刻握成了拳头,死命往回拉,俩人根拔河一样。
那个齐刘海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个镯子,“咔嚓”就给谢霜辰扣上了。她非常虔诚地握着谢霜辰地手,犹如仰望一个触手可及的梦想一般,真情实感地说:“小五爷,您好好带着,别拿下来,求求您了!我真的特别喜欢您!”
谢霜辰浑身僵硬。
叶菱没眼看,撑开扇子轻轻遮住了自己的脸。
“谢谢谢谢,先回去吧。”谢霜辰低声说,“还得演节目呢,听话啊。”
“别演了。”坐在作座位的姑娘说,“反正就咱们几个,小五爷,下来聊天呀!”
“站台上这不也聊得挺好的么?”谢霜辰摆摆手,把台下的齐刘海哄了回去。他决定了,返场只讲一个小段,讲完立刻下台鞠躬关门。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讲完之后,台下又要求他唱一段,人家都说了,谢霜辰心里再怎么怨,也不能说不唱。
只能硬着头皮唱了一段《十二重楼》。
谢霜辰的表演中,说学逗唱都比较平均,有时候会在返场的时候给观众唱一唱北京小曲,有那么几首总是唱,久而久之,观众也跟着学会了。
台下几个姑娘点名要《十二重楼》,只因为里面有一句“郎君你是听”。从谢霜辰开始唱的时候,那几位就跟着唱,跑没跑调都得另说。等唱到这一句时,她们齐齐喊道:“小五爷您听见了嘛?”
小五爷想一头磕死。
这下连叶菱都向谢霜辰投来怜爱的目光了。
今天这一场演出,怕不是要记录到谢霜辰以及整个咏评社的黑历史时刻里。
好不容易可以结束了,谢霜辰和叶菱鞠完躬,“呲溜”一下就跑得没影了。台下几个兵分两路,一波在正门等着,一波在后门等着,似乎想逮住谢霜辰拍照签名。
史湘澄迂回观察了半天,回去后台报信:“我觉得你吧,今儿晚上别走了。”
“我靠!我真是服了!”谢霜辰说,“就不能好好听相声?有这追星的精力干嘛不能拿出来好好学习为祖国的现代化建设做贡献?”
史湘澄说:“因为人家有钱!包场!”她拽着谢霜辰的手腕子说,“伸出来我看看,什么镯子啊?”
谢霜辰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带着个手铐呢,赶紧取了下来,大家一看,纷纷叫道:“哎呦!哎呦!”
“Tiffany T系列手镯啊!还镶钻的!”史湘澄阴阳怪气地说,“小十万呢吧!”
她一说出价格来,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连旁边儿喝水的叶菱都哽住了。
“诶里面还刻字了。”史湘澄说,“Xie&Jing……我靠我靠我靠!Xie是你么?Jing肯定是那个妹子!绝,太绝了!”她朝着叶菱喊,“叶老师!有人竟然敢试图上位!反了她了!”
“你可别说了姑奶奶!”谢霜辰欲哭无泪,平时粉丝都是送点小礼物,没几个钱,就是意思意思,那种他敢收。现在好了,直接给扣个十来万的镯子,还刻字……这是要疯么?
他非常谨慎地看了一眼叶菱,叶菱非常淡定地说:“人走了没有?湘澄,你看看给人家还回去?”
“对对对!”谢霜辰说,“赶紧还回去,咱们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
“凭什么啊?卖了还挺值钱的呢。”史湘澄故意说,“最难消受美人恩,我看人家也挺真心的,真金白银地砸你,你总得有点表示吧?”
“我表示什么?我表示我已经英年早婚了还是放了我吧!”谢霜辰说,“这些都是哥哥当年玩剩下的,哥当年拿卡地亚砸叶老师的时候,那几个还不知道在哪儿追星呢。你赶紧着,别添乱,给人家还回去。”
“行行行。”史湘澄说,“我去,行了吧。”
谢霜辰把刚刚收的那些都让史湘澄带出去了,让其他人也别看热闹了,赶紧散伙回家。大家都是有眼力价儿的人,一个个没事人一样地开始收拾东西。
“叶老师……”谢霜辰小心翼翼地坐在叶菱身边,察言观色,说道,“您别生气啊。”
叶菱莫名:“我生气什么?”
“那几个小姑娘吧,就是年纪太小不懂事儿。”谢霜辰说,“今天这一出也是太意外了,您别忘心里去。”
叶菱更加莫名:“我……没往心里去啊。”
谢霜辰说:“那个镯子……”
叶菱笑了笑,说道:“比起你以前,确实差远了。”
此时史湘澄回来了,两手空空,谢霜辰问:“还了么?”
“还了。”史湘澄说,“人家还特别不乐意,我编了好多瞎话才圆了场子。”
谢霜辰问:“你说了什么?”
史湘澄说:“我说你真的是基佬,你真的跟叶老师在一起了。”
谢霜辰说:“喂,你能不能正经点?”
史湘澄耸肩:“好吧,我说她们的心意你领了,但是真的收不了这么贵的东西,以后常来听相声就是对你最大的支持!这话总可以吧?”
谢霜辰说:“还行。”
“哦对了,那个齐刘海。”史湘澄说,“人家让我也给你捎句话。”
“什么?”
“老公我爱你。”史湘澄特别淡定地说了出来,然后立刻说,“这是人家说的啊!可不是我!”
叶菱低头,不小心都给笑出声儿了。
“杀了我吧!”谢霜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