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在最毒的时刻,陆离蹲在后院的一棵桃树下,左手握着磨刀石,右手捏着七彩石,右臂随着手的动作一摆一摆的。
每个石头参差不齐,各有特色,他有十几颗,要磨十几颗,挑出最好的那颗送给秦汉阳。
他在将军府住了这么久,秦汉阳好生待他,拿他当家人。他感觉得到,若是出门商议事情,回家后就会给他带巷口的糖葫芦,最甜;若是同好友一起出门游玩,大多数时候会带他,少数时候是很危险的游玩,不会带他,但会很早回家。
周伯说,秦汉阳以往出去约友人,大多数时候是不会回来的,现在不一样了,是不是因为有了自己?
听到小宋说秦汉阳回家了,他赶忙放好自己的小石头们跑去前厅,他叔叔正气定神闲的坐着喝茶。
“叔叔。”
秦汉阳抬起眼看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明日西巷有个春花展,去不去?”
春花展,顾名思义,春天的花展。每户人家把自家栽种的花草运到西巷做个展览,花必须好看,必须有价值。若是有富贵人家看了去,说不定还能商谈一下卖点钱。
陆离当然想去,可是他应该去虞府上课,不免有些纠结,斟酌开口道:“虞叔叔去吗?”
……白眼狼
平复了一下呼吸,和气的开口:“我问你去不去你为什么要问他?”
“因为早晨要去上课,不能无故缺席。”
被认作白眼狼的陆离被秦汉阳一招手后听从指挥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他面前,随后一双大手捧在他的脸上,四指并拢,拇指稳固,一直往外拉。
脸被扯的变了形,话也说不清楚:“歪什莫要扯沃连?”
整个过程中一直忍笑的秦汉阳“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替小孩儿揉了揉捏红了了的脸:“今日回程路上我同他说过了,明日你要愿和他一起去,那便跟他一起,不愿一起便跟我一起。”
“为什么不能我们一起去?”
事实上回程路上秦汉阳同虞引之打了个赌,明日的春花展这陆离会跟哪方。这个赌注毫无意义,起因是因为虞引之提了一下春花展就在明天,他一时兴起问了句“你觉得那小崽子要去的话会选你还是选我”。若是虞引之顺遂他的意思说句选他就完了的,但他没有,不仅没有,还毫不犹豫地说了句“当然选我”。
再联想这小崽子上一句说的,为什么不一起去,哪能啊,你是我的崽子又不姓虞,教你几个月书还胳膊肘往外拐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看书去。”一声令下,陆离往外走了。
这位叔叔是真误会自家崽了,陆离只不过是疑惑为什么关系那么好的两人不一起去,顺带问出来了,结果还成了胳膊肘往外拐的人了。
陆离走后秦汉阳便招过小宋向他汇报小公子今天的情况。
认真看书,认真学习,没调皮捣蛋。
秦汉阳很满意这个结果,但也有些担忧,五六岁的孩子都应该是闹腾的不得了的,怎么一到他家的孩子就成熟的和个小大人一样了?改明儿得去问问那位孩子老师。
春花展当日,陆离照常起床,照常跑圈,完后等着秦汉阳吃早饭。
他比秦汉阳晚起半个时辰,意味着秦汉阳每天都比他多锻炼那么半个时辰,而且还面不改色的和他一起吃早饭。
他很厉害。
这么久来的感觉,就这一个。
春花展辰时末始,西巷子人山人海,热闹极了。花从两边排开,巷头至巷尾,各不相同。
秦汉阳牵着陆离的手怕他走丢了。
他扫视这片人海,大多数父亲都是把孩子抱在怀里,或骑在脖上,或坐肩上。
……
不自然的看了眼被他牵着的陆离,无端生出些愧疚来。松开紧握着的小手蹲下身来把他抱在右怀:“这样好看一些。”他为自己解释道。
被抱着已经很惊喜了,陆离以往从未看过花展,也未曾被自己亲生父亲这般抱过。刚才跟着秦汉阳走的时候他也看见的别人的父亲抱着他们的孩子,他羡慕,但不说。因为那是别人是父子,而他只是一个被捡回来的养子。如果没有遇见秦汉阳,那么他现在都不能完好无损的存活于世,为什么还要要求那么多?
死里逃生给他的感受就是活着就好,不用要求那么多。以往的日子过的那么好,还不是没了家,现在有一个家就已经很好了,不求别的了。
要懂事,不能耍小性子,乖一点,不会被抛弃。
陆离甜甜的对他笑:“嗯。”
他看见陆离飞快的贴近他的脸亲了一口,亲完后又添了一句话。
“最喜欢叔叔了!”
俩叔侄走到巷中遇到了同小厮一同出门的虞引之。
他加快步伐,快到那两人面前时得意的打了个招呼:“哟,这不是虞公子么。”
虞引之正在和小厮讲着什么,没有看见二人,小厮却看见了,用手肘拐了他一下,下巴朝二人的方向扬了扬。
顺着小厮扬的方向看见了抱着陆离的秦汉阳,愣神片刻才微微一笑:“真巧。”
被抱着的陆离脸红扑扑的叫了声虞叔叔。
医者的直觉告诉虞引之,这脸红得不简单,便问了下:“小陆离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呀,脸怎么那么红?”
他是看着陆离说的话,却是问的秦汉阳。
秦汉阳咧嘴笑了一下便作深沉状:“谁知道呢,可能是刚才偷亲我害羞了吧。”
这位好友,有些时候,脸皮真的异常厚,完全不像是带兵打仗的将军。
白了他一眼后看陆离也没说自己有什么不适便罢了。又同他们叔侄二人逛到巷尾与秦汉阳聊天。
“据说北方民族蠢蠢欲动,有要开战的趋势,你可知?”待陆离被小厮抱去前面玩时虞引之问道身边的人。
秦汉阳看陆离对小厮笑着,漫不经心地回答:“说不好,再半月说不定就要出去打仗了,皇帝应给已经开始准备了。”
“今天白煜也同我说皇帝开始准备了,北方蓄谋已久,只怕此次凶多吉少。”
“那白煜好好的东宫不待,跟你一起出来做什么?抱着我的崽还抱的挺开心的。”
虞引之一脸焦虑,秦汉阳截然相反。
须臾之后,他又开口了,淡然的回答了虞引之的问题:“蓄谋已久又何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兵至将迎,我怕他不成?就算是场恶战也得打啊。”
“以往孑然一身,现在不过是多了个陆离。虽然放心不下他,但…”
“但保家卫国是你的职责。”
秦汉阳笑了笑,“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