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杰看完网上的热评,叹了口气,通知工作室,控评水军上场,赶紧将舆论往没有实锤、纯属捏造谣言上引导。
他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半。
他到底为什么,晚上十点半还在工作室加班???
陆邢文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他要不要送陆邢文一本现代汉语大词典,叫他查查低调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冯杰给陆邢文拨了个电话。
“陆邢文,你是不是不懂低调两个字怎么写?”
“你要是觉得我不会写,那你可以发信息给我,我就能看到这两个字怎么写了。”
“……”
冯杰觉得自己今年一年老了十岁,又叹气:“我问过阿华了,帖子里说的都是真的,居然是真的!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在公开场合辱骂一名演员……”
陆邢文打断他:“认真演戏才叫演员,像这种不把心思用在表演上,为了私人恩怨,耽误整个剧组进度,祸害同事的人,也能叫演员?”
冯杰怒:“那这事也是归人家导演管,怎么就轮到你了?!”
陆邢文顿了一下,才说:“导演不会管的,费可只会忍气吞声,导演巴不得剧组的每个人都忍气吞声,顺顺利利把戏拍完。”
“阿华说,你跟张跃华通了电话?张跃华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很好,就这样结束了,你可千万不要在剧组再找孔玮思的麻烦。好歹他是张跃华的人,张跃华虽然是花花公子,没个定性,招惹这个那个小明星的,但是跟了他的人他还是会照看着的。你说话在圈内可能有的地方管用,但是张跃华的背后是资本力量,你再有号召力,能大过钞票的号召力?”
陆邢文不作声。
冯杰怀疑他又在装听不见,继续说:“张跃华他爸手底下可是好几个电影项目,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合作,我们真惹不起真正的大佬,你可长点心吧。别的不说,你这么一闹,费可以后在这个剧组怎么办?他跟孔玮思拍对手戏的时候怎么办?别人怎么看他?会不会说他耍大牌?我们平凡人的世界,你这个天才是不会懂的。”
陆邢文指出:“费可什么时候跟你一样了?”
冯杰:“……”
陆邢文:“他可是东明的数学系高材生。”
冯杰:“……行吧,算我僭越了,我谢谢您的提醒了。总之,你别惹事了,还嫌事不够多?”
陆邢文:“我准备把梁华留这里,跟着费可,到戏拍完。”
冯杰:“……”
陆邢文:“反正我这两个月没什么工作,有梁华盯着,那个什么思不敢乱来。费可的助理没经验,挡不住事。”
冯杰:“行吧,反正工资是你开,你是老板,你高兴就好。我能说什么呢,你这助理都要借人家用了。”
接下来的陆邢文又装没听见。
挂掉电话后,陆邢文抬头对费可说:“继续。”
他们俩正在酒店套间的小客厅里对戏,自陆邢文来探班,住进费可房间后,晚上费可没戏的时候,两人一直在对戏。
仿佛回到了度蜜月的时候。
费可看了看陆邢文的脸色,试探地问:“是冯哥的电话?”
陆邢文点点头。
费可问:“是不是网上那个帖子很麻烦?小瑞跟我说了……”
陆邢文摇头:“没什么麻烦的,又没指名道姓,随便他说去。”
说完,陆邢文想起冯杰的话,犹豫地补充了一句。
“你觉得麻烦?”
费可连忙摇头:“我是怕您那边会麻烦。”
陆邢文正色道:“这种事,我从不觉得麻烦。”想了想,补充,“除了俞云那次。”
公司股票下跌,《剑锋》面临撤档,差点血本无归。
费可心不在焉翻了翻手里的剧本,鼓起勇气说:“其实那天,您不需要那样……”
陆邢文瞄了他一眼:“被欺负了,也不敢反击?”
费可摇头:“不是不敢,是没必要。”
费可或多或少能感觉出来孔玮思的敌意,但他觉得没必要去反击,因为反击了,肯定收效甚微。
陆邢文不认同:“为什么没必要?你自己的事,你只能靠自己去反击。就算有证据证明孔玮思针对你,导演也不会插手管事,只要他的戏还能拍下去。”
费可:“我知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没必要。首先,眼下最重要、也是唯一的目的,就是把戏拍好。如果我去指责孔玮思,势必要浪费时间精力在注定得不到结果的事上。忍一忍,这条拍过了,工作就完成了。”
陆邢文不可思议地看着费可,皱眉道:“你是这么想的?”
费可点头。
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从小到大,他不是没有被欺负过。长得好看,成绩第一,几乎不参加班级的课外活动,广受女生欢迎。这样的他,有时候不得某些男生的欢心,会被小小的“整”一下。
告诉老师,告诉家长,无非是浪费自己的时间精力去处理这些事,花了无数时间去讲述经过,去沟通,最后也得不到什么结果。
跟做数学题不一样,数学题总能得到一个结果的,生活比做数学题复杂多了。
讨厌他的人还是讨厌他。
而家里也实在分不出精力,再来管他这一丁点小事。
所以,不如就他自己来解决就好了。
通常,欺负者们见无法使他难受痛苦,过了一段时间也就散了。
陆邢文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他捧着密密麻麻做满了批注的剧本,埋头认真看着。
从那天当众打孔玮思脸以后,费可就一直这样安安静静,没有特别兴奋,没有特别激动,仿佛陆邢文从未当众发飙过。
当然,费可道了谢,还补充了一句,“以后别这样了”。
对他来说,孔玮思请全剧组吃昂贵点心的炫耀无所谓,孔玮思的刁难也无所谓,他根本不为所动。
对他来说,最要紧的就是把眼前的工作尽力完成。
即使他一再说自己并不是因为喜欢进的娱乐圈。
这种单纯执拗的认真劲,真的有种研究数学的人才有的气质。
他们不怕孤独,不怕困难,甚至不怕失败,只要当下尽全力去拼。
陆邢文放下剧本,严肃说道:“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就算最后没有结果,错的事,它依然是错的。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要告诉我。你再无所谓,也要说。你名义上是我的伴侣,怎么能受欺负?”
费可愣愣地看着陆邢文,这个因为他受欺负,当众不顾形象发飙的人。
从那天以来,费可一直心潮汹涌,面对陆邢文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从来没有,被这么在意过,被这么保护过。
他一下觉得自己变得很小很小,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小到想抱住陆邢文的脖子,告诉他,他的肩膀好痛好痛,吊威亚很难受很难受。
最后他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