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砚家里父母都还健在，家里还有一个小自己两岁的弟弟，按道理来说，林砚应该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很想变回人类和家人团聚，但他并没有。

林砚和家里关系不好。

或者说，从来就没好过，自从他三岁时弟弟出生，爸爸妈妈就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弟弟身上。林砚有时候会想，自己不也是爸爸妈妈生的吗，为什么只因为差了两年出生，待遇却这么不同呢。

对林砚来说，只要弟弟在家，自己就像个透明人一样，但这其实还好。林砚不大擅长应付社交之类的事情，当个透明人对他而言，反而轻松。

但随着弟弟长大，林砚发现事情好像远远不是他当个透明人就能解决的。一开始弟弟欺负他，他也会还手。但不管起因如何，谁对谁错，只要他还手，在爸妈眼里，就全部都是他的错，等待他的，只有落在身上的巴掌。

道理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弟弟还小你要让着他，你作为哥哥怎么能打弟弟呢，弟弟还这么小怎么可能欺负你。

于是渐渐的，林砚也就不再还手了，但因为这样，弟弟对他的欺负反而变本加厉，小到玩具，大到钱财，好像只要弟弟向他开口，他就没有说一个不字的资格。

后来等他更大些，家里人就对给他生活费这件事产生了极大的厌恶，好像他只不过是个不值得花钱的废物，如果不是他自己出去打工，恐怕连上大学的钱也没有。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林砚突然想到这句歌词，可惜自己一直是不被偏爱的那个。

沈十安看到刚刚在兴致勃勃观赏风景的小黑团子突然把从窗沿上拿了下来，然后把自己团成一小团，一副自闭了的模样，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他伸手把煤球抱进怀里，拿手指骚弄小家伙的下巴。

沈十安：“怎么了？嗯？知道要去医院打针，害怕了？”

林砚咪了一声，反驳自己不是因为去医院害怕，却在男人温柔的抚摸里感到鼻子一酸，蓝汪汪的眼睛里湿漉漉的。

“哭了？”沈十安这下子是真有点惊讶了，他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傻猫是从哪里知道他马上就要挨一针了，但这眼泪却是实打实的，这还是小家伙第一次掉眼泪。

沈十安看着奶猫原本像大海一样清澈的眸子变得雾蒙蒙的，眼泪挂在眼睫上要掉不掉的样子，忍不住心疼起来，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养的猫，他见不得小家伙受委屈。

沈十安把煤球抱在怀里不停地安慰，心想一会儿回去就让人准备一间房间用来给煤球看病，以后就都不去医院了，反正沈家也不差那点钱。

林砚还不知道自己在沈十安心中的形象已经变成了一个怕去医院的娇气包。他只知道沈十安一下子温柔起来，到了医院之后，也一直把他抱在怀里，挂号之类的事情全让司机去做了。

到了宠物医院，林砚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一个菜市场，各种宠物交谈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吵得他脑仁疼。

林砚发现自己似乎能听懂所有猫咪的声音，无一例外都是怕打针，怕来医院之类的，有几个脾气不好的甚至在大声骂自己的铲屎官。

“小家伙，你好呀，我叫大胖，你是第一次来吧。”一只胖乎乎的橘猫慢悠悠地踱步到林砚面前，和他打了个招呼。

“你好，我叫煤球，你也是来看病的吗？你的主人呢？”林砚礼貌地回问道，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现实里看到这么胖的猫咪呢，十个橘猫九个胖果然不是骗人的。

“不不不，我是这里的吉祥物，是蒋医生养的，平时就在这个医院待着，等医生下班了就带我回家。”大胖的胡子翘了翘，看起来对自己的医生主人很满意。

林砚点点头，他还是对大猫为什么向自己搭话感到摸不清头脑。

“你这么小，来这里应该是为了打疫苗吧。过一会儿可能会有一点点疼，但是不要害怕哦，打疫苗是为了让你以后不生病，给你打针的医生和带你来的主人都是好人哦。”

原来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害怕，林砚缩着爪子点点头，示意大胖自己知道了。

大胖和他打完招呼，又去和其他的猫咪说话，虽然效果好像不是很明显，但大胖却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大胖一定很喜欢自己的主人吧，林砚心想，能养出大胖这样的猫咪，他的主人也一定是个好人。

“十四号，煤球。”

听见护士在叫煤球的名字，沈十安抱着林砚起身走进医生办公室。坐在里面的是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男医生，看胸口的工作牌刚好姓蒋，也不知道是不是大胖的主人。

男医生胖乎乎的，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缝，看起来和大胖很像。

都说物似主人型，那我以后也会和沈十安长得像吗？沈十安长得那么好看，刚刚有不少小姐姐都在偷看他呢，和他长得像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林砚一边漫无目的地想，一边任意医生摆弄自己，反正被人帮助排便这种事都经历过了，他的羞耻心已经完全丢光了。

林砚本来是不害怕的，毕竟他之前也是个大学生了，打针不知道都打过多少了，怎么可能还会害怕。

但当医生把针管拿出来之后，沈十安却把他抱进了怀里，一边抚摸他的皮毛，一边小声安慰他，好像他真的是什么脆弱的小动物一样。

林砚被这么安抚着，鼻子又有些酸了。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打针，一个人看病，已经足够坚强。

没想到这原来只是因为自己身边没有人安慰罢了，一旦身边有了依靠，知道自己有了撒娇的资格，就忍不住娇气起来了。

人为什么要说出一些明明可以承受的痛苦呢？

因为被爱着啊。

林砚在沈十安怀里，第一次体会到了被爱的感觉。

屁股上一痛，林砚知道针已经打完了。其实并不是很疼，这个蒋医生的手很稳，也很快，看得出来很有经验，没有让林砚感觉到过多的痛苦。

但林砚就是冲着沈十安咪咪呜呜地叫着，还把脑袋拱进男人手心里蹭来蹭去，肆无忌惮地撒着娇。

医生打完针，夸奖林砚打针很乖，一动也不动，是只勇敢的小猫咪。

沈十安一边回应医生的话，一边把叫个不停的小猫抱进怀里，忍不住有些心疼，他的小猫咪不需要多勇敢，娇气一点也很好，至少不会吃苦。

但沈十安也知道疫苗是必须要打的，这是为了煤球的健康考虑，所以只能从别的比方补偿小家伙了。

于是林砚蔫蔫哒哒回家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一只布偶猫。

一只漂亮的布偶猫。

一只漂亮的还冲他喵喵叫的布偶猫。

林砚：……

林砚：“喵喵喵！”铲屎的你这个渣男，这才两个月你就喜新厌旧！

沈十安看着小奶猫焦躁地甩着尾巴，像个小话痨似的叫个不停，连耳朵都变成了飞机耳，怎么看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沈十安试着把煤球放在地上，煤球居然第一次伸出了爪子，勾着他的西装，怎么也不肯下去。

林砚只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众所周知，布偶猫是一种颜值十分高的品种，以沈十安的财力，这只猫恐怕更是布偶猫中的极品，恐怕是可以参加选美比赛的那种。

而自己不过是一只没有品种的小土猫，还黑黢黢的，一点也不好看……

林砚越想越觉得委屈，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刚刚在医院对沈十安多了几分依赖，难道现在就要被抛弃了吗。

沈十安看到煤球一开始还气势汹汹地朝新来的猫咪哈气，没想到哈着哈着，居然委屈起来，眼眶湿漉漉的，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这可不得了，要知道哪怕是刚刚去医院，煤球也只是眼眶湿润罢了，这下见了新猫，居然直接哭出来了。

沈十安也顾不上别的，直接把怀里的小哭包抱回了寝室。虽然知道猫咪是种领地性强的动物，但他看煤球和刚刚医院里的猫咪有来有往的，还以为煤球会喜欢有个玩伴陪着，没想到煤球反应这么大。

“不哭了，不哭了，你不喜欢，我就把那只猫送回去，反正是找来给你做玩伴的。”沈十安把煤球搂在怀里，不断拍抚着。感受到手掌下的小猫哭着哭着还轻轻颤抖起来，沈十安更加觉得愧疚了。

管家说这些天煤球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门口等他。本来今天打了针，想好好安慰安慰这个小可怜，结果还把人家弄哭了。

林砚其实已经冷静下来了，但他觉得自己居然误会了，还因为沈十安养新猫被气哭了实在太丢脸了，不管沈十安怎么哄，就是不肯从他臂弯里抬头。

沈十安：“不哭了，嗯？我保证现在下楼，那只猫已经走了，好不好？”

林砚：喵呜。你说的哦，要是下楼了她没走，我就挠你。

沈十安虽然听不懂林砚的话，但还是顺着哄道：“我保证，她现在已经走了。”

等下了楼，刚刚的猫咪果然已经不见了。

管家看着少爷一脸柔和地哄着怀里的猫咪，欣慰地想，劝少爷养只猫果然是正确的选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