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先做单人采访,再拍单人图和集体视频。采访中包含各式各样的问题,每人被问到的问题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出入。
针对林椰的采访是从“最近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椰略微回忆了一下,“奶奶去世的时候。”
负责做采访的老师以“去世的奶奶”为话题切入点,引出林椰与其他练习生完全不同的家世背景,“我记得有一期正片里,节目组有一个和家人朋友连线通话的环节,那个环节里没有你的镜头。是节目播出时剪掉了,还是你当时没有打?”
林椰说:“我没有打。”
无意去揭他内心深处的伤疤,采访老师点到为止,转而换成轻松的话题:“喜欢什么口味的食物?”
林椰答:“甜的和辣的都吃。”
采访老师问:“众所周知,甜食热量非常高。你们平常在岛上,会因为特别注意自己的身材管理,而抑制自己想要吃甜食的冲动吗?”
“不会。”林椰摇头,“我们每天练习都要消耗大量体力。”
似是还担心他的情绪陷在之前的问题里,采访老师语气随和轻缓:“最近一次吃的甜食是什么?”
林椰心绪早已恢复平静,神色古怪一瞬,吐出三个字来:“姜撞奶。”
虽是注意到他面上的情绪转变,却不明那三个字中所含深意,采访老师稍显疑惑地点点头,随手记录下来后,切到下一个问题:“练习生当中最想感谢的人是谁?”
林椰说:“江敛。”
采访老师问:“为什么?”
林椰道:“第一轮的顺位发布中我被淘汰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很感谢他最后选择我,给了我一个留下的机会。”
采访老师又问:“最近一次去串门的寝室是谁住的寝室?”
林椰道:“江敛寝室。”
“这样看来,你和江敛的关系应该很好。”采访老师笑了起来,“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今年过完生日才二十岁,江敛比你大好几岁。对你来说,江敛是什么样的存在?”
林椰愣了一秒。
“是难答?还是不好意思答?”采访老师有些意外林椰的反应,主动给出他三个选择:“哥哥,朋友,还是比较好的同事关系?”
林椰迅速回神,做出思考的模样,“对我来说,既是哥哥,又是朋友。”
“亦兄亦友。”采访老师露出了然的神色,“最后一个问题,你现阶段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什么?”
林椰沉默片刻,脑中有清晰的想法渐渐成形,“现阶段的目标是出道。”
采访老师若有所思地点头,在笔记本上敲下几笔,最后道:“我的采访结束了,谢谢你。”
林椰闻言起身,朝对方鞠躬道谢,转身退出采访的小单间。
心中始终有一道声音回荡不停。
对他来说,江敛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林椰会答不上来,原因无其他,只因他自己都没有仔细想过这道问题的答案。是哥哥,还是朋友,又或者是自己亲口定论的既是哥哥,又是朋友。这些都不是林椰心底想要的真实答案。
采访的最后,老师问起他现阶段的目标时,林椰说出道。只是他当时下意识想到的,并不仅仅只有“出道”两个字。脑海中瞬时涌现而出的,遣词造句上也更为完整的念头应该是——
和江敛一起出道。
他想走江敛将要走过的那条花路,也想与江敛站在同一座金字塔上。
从最初的淘汰就回家,到不想淘汰想出道,再到想和江敛一起出道。这份以舞台为中心划出
的未来,在他心中所占比重日渐增加的同时,江敛在他生活中所占比重,甚至于是在他心底所占比重,亦是不容小觑。
然而即便是这样,还是不足以让他想明白,他心中真正想要的那道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到今天为止,林椰甚至都还不到二十岁,他连自己漫长生命中三分之一都没有走完。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多一件少一件,对于他来说实属无谓。而他始终相信,那些问题的答案,也终会在时间里渐渐显露出它们的完貌。
练习生们在杂志社留到晚上八点回酒店。
离开时仍能看到楼外有粉丝在等他们下班,直到在大巴内坐下,他们还在笑容满面地朝粉丝们挥手告别。工作人员清点人数到齐,大巴司机发车缓缓离开。
领队老师在车上告知众人明天的返程时间。航班在下午一点,飞机在海城落地后,刚好还能赶上日落前抵达小岛的最后一艘船。
上午没有任何安排,练习生们可以选择在酒店睡觉,也可以出门逛一逛。要出门的人必须提前向工作人员打报告,并确定手机电量足够,出门后和工作人员随时保持联系。
有精力充沛的练习生早已迫不及待般,前后左右开始约人,然而多数人已经精疲力竭,没有人响应他的号召。
林椰和江敛回到酒店房间洗完澡,明让左手握着两盒扑克牌,右手拽着邱弋胳膊,百无聊赖地过来敲门,找他们两人打牌。
待那两人进门以后,林椰垂眼看见邱弋提在手中沉甸甸的零食和罐装啤酒,才发现他们还是有备而来。酒店房间内铺着厚厚的毛毯,四人面对面盘腿坐在地上打了几局牌。
明让甚至还带了夹子过来充当惩罚道具。两人来前在楼下超市闲逛,明让说要买晾衣服的夹子,邱弋还兴致勃勃地点头附和,恰巧手机又在手里可以拍照留念,就等着看向来处惊不变的C位输了牌脸上被夹满夹子,是副什么滑稽模样。
然而两轮玩下来,输的人都是他自己。脸上接连被夹过两轮夹子以后,邱弋余光再扫见那些夹子,都下意识地觉得脸上隐隐作痛。他心中默念数遍逆风翻盘,结果第三轮下来,输的又只有他一人。
心说偶像好歹也要靠脸吃饭,邱弋提议用贴纸条来替换夹夹子。此提议由三人投票,最终以二比一的票数比例被几人否决。邱弋看向唯一投下赞成票的林椰,挑眉笑道:“谢了哥们,有你一票我也能心满意足了。”
“不谢,”林椰扬起唇角,“我只是担心我自己会输。”
邱弋面上笑容一滞。
结果说什么来什么。第四轮邱弋终于不再垫底,轮到林椰受惩罚了。
“我替你挑几个好看的。”秉承标准直男的眼光,邱弋埋头在身侧翻出几个五颜六色的夹子,抬手就要往林椰脸上夹。
江敛拿过他手里的夹子,言简意赅:“换惩罚。”
邱弋眼露诧异,“换什么?”
明让举起手中的纸张和胶水,曲起指尖在垂立的纸上轻轻一弹,口吻戏谑:“换成了贴纸条了。跟人家那脸比起来,你这张脸简直就是皮糙肉厚。你还好意思拿那么多夹子往林椰脸上夹?”
邱弋伸手往自己脸上摸一把,又近距离看了看林椰的脸,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他悻悻闭嘴不再说话。
整整十局下来,邱弋脸上已经贴满了长纸条,林椰脸上也有两三张,唯独江敛和明让两人脸上空空如也。明让喝了一罐啤酒,起身去卫生间里放水,回来后不记得自己把手机丢在了哪里。
他从邱弋那里拿了房卡回去找手机,剩下几人三缺一,中场休息等他回来。邱弋抬手抛了抛手中的纸牌,冷不丁地开口道
:“我会用扑克牌晚一点魔术,你们想不想看?”
江敛神色淡淡,“你说的魔术我也看过教程,不怎么难。”
兴致被对方一句话冲淡,邱弋不再提魔术的事。
没有加入两人对话,林椰放下手机,转身拿起一袋薯片拆开要吃,却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贴在鼻尖上的长纸条垂到了上嘴唇边缘。
事先早已说好纸条不能撕,他只能将薯片袋歪歪斜斜地放在腿间,伸手去掀碍事的纸条。
两根修长的手指夹起薄薄的薯片递到他唇边来。
林椰一愣,视线顺着对方的指尖朝上游走,对上江敛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
对方斜后方的不远处,邱弋埋头盯着亮起的手机屏幕,十指落在虚拟键盘上速度极快地打字。整整一排纸条自对方的额前垂落下来,恰好遮挡在视野前方。
林椰张开嘴唇,一口咬下江敛捏在指尖的薯片。
键盘音效接二连三地响起,手机主人还在专心致志地回复消息。
林椰垂下眼眸,齿关抵在薯片上没有松开,就着江敛伸手的姿势,慢吞吞地朝下咬去。直到对方指尖的薯片只剩下四分之一,林椰的嘴唇也堪堪停在了江敛的指尖前。
大约是持续低头的姿势有点累,邱弋抽出一只手捏了捏后脖颈。
林椰身体猛然顿住,余光紧紧盯向邱弋。
两秒后,邱弋放下了那只手,连绵悠长的键盘音效再度响起。
林椰撤回眼角余光,无声无息地瞥一眼江敛。
下一秒,他舌尖轻抵,动作巧妙地将剩下的小块薯片卷入口中,并张唇含住了江敛没来得及撤回的指尖。
本意是仗着此时还有旁人在,想要戏弄江敛。不料对方却跟从他的动作,顺势将两根手指往里送入几分,仿佛是早已猜到他想法般,故意夹住他的舌尖轻捏。
戏弄不成反被戏弄,林椰面容微滞,频频斜眸朝邱弋的方向看去。
恰巧瞥见对方退出微信界面,眼看着就要按下手机锁屏。
林椰心跳骤然变速加急,瞳孔不自觉地微微睁大。
“魔术教程我看过一遍,虽然简单,但是我不怎么会。”江敛嗓音如常地开口,“你表演给我们看看。”
通知栏里骤然弹出新消息的提醒,邱弋动作一顿,重新进入微信界面,头也不抬地接话:“行啊。”
江敛语气仍是不慌不忙,“我现在要重新洗牌,你不要抬头看。”
邱弋答得极为爽快:“行,我不看。谁看谁是狗。”
江敛一只手捏住林椰下巴,示意他张开嘴巴,口吻漫不经心地对邱弋道:“需要找点音乐吗?”
邱弋虽觉得有些莫名和不解,还是打开手机里的音乐软件,外放试听列表里的纯音乐。
林椰张开嘴唇,江敛的两根手指从他口中缓缓退出。与此同时,捏在他下巴上的那只手骤然用力,促使他的嘴唇无法闭合。
林椰维持嘴唇张开的动作,抬眸望向面前的人。
江敛扬起眉尖,无声一笑,在耳畔换来换去的音乐声中,咬着他的下嘴唇吻了上来。
片刻之后,他放开林椰,拿起身前那叠扑克牌,面不改色地朝邱弋道:“牌洗好了,你可以抬头了。”
邱弋抬起头来,接过他递来的扑克牌,神色不甚满意地道:“没找到合适的音乐。”
江敛闻言,不置可否地一笑,“没找到,那就不需要了。”
邱弋看着他,满脸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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