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停了下来,受惊的烛火仍旧晃动不已,虚弱的小火苗再次燃烧起来。
沈逝雪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她只觉自己的脸颊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割裂开来,经历过刚刚的痛苦,此刻的她早已疼得麻木了。
伸手去摸脸颊,好似有什么东西长了出来,而美人头则是笑意盈盈的望着她,惊奇的飞到了她的面前。
“这花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了,竟然从你身上长出来了,我还真是没有选错人,啧啧……”
美人头唤出了一面镜子,沈逝雪刚看清镜中自己的模样,被吓得后退了几步,随后她敛了心神,去瞧镜中的自己。
瓷白的脸颊,肌肤如玉,眼眸清澈,晶莹的嘴唇。
她伸手抚着镜中的一半脸,而后纤长的手指颤抖起来,她的另一半脸已然成为了白骨骷髅,自那白骨骷髅上开满了九尾莲。
外形如莲花,但有九层花瓣,每层花瓣颜色深浅不一样,越往里的花瓣,颜色越来越浅,竟好似是透明的一般。
妖娆的九尾莲,开在白骨嶙峋之上,那花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下蔓延,那花蔓延过了脖颈之后,附着在她那蓝色的衣衫之上,而后蓝色的衣衫竟变作了血般殷红。
一半蓝衫幽然,一半红衣鬼魅。
她站在那里,似是重生,也似是坠入地狱。
“如何救他?”沈逝雪不再看镜中的自己,她已经接受了自己新的模样,这样一副鬼不鬼,人不人的模样。
而她本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救他。
她已经承了诺,那这场交易就只剩下救他了。
“如今你自己便可救他,你脸上绽开的九尾莲,不止能解百毒,还能为他续上断掉的筋络,那可真是一举多得啊!”
美人头说着话,飞身至白清寻的身旁,继续道:“三年前的你,心志坚定,只要能成为云岚宗的继承人,皆无不可,如今,又为了这么个男人,以自己作为交换,还真是令人失望啊!”
沈逝雪不再理会美人头,只是摘下了一片九尾莲的花瓣,那花瓣刚凑到白清寻的唇边,便自行钻入了他的体内。
不一会儿,白清寻的身上绽放着一股异香,待那香气散尽,沈逝雪探了探他的脉搏,不止脱离了危险,还变得强劲有力!
他活下来了……
沈逝雪唇边勾起一抹笑意,轻握着他的手,他的手似乎也有了反应,竟反而握住了她的手。
那样用力……
像极了当年的他,无论做什么都这般有力,一如他的生命,始终活得灿烂辉煌。
沈逝雪忽地起身,看向美人头道:“我难道要以这副模样渡过往后?你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美人头沉思了一会儿,随后口中念了个决,并且让沈逝雪记住这个口诀。
“幻真幻影,幻形幻影。”
口诀刚念完,沈逝雪又重新变作了之前的模样,伸手去触摸,那蔓延在脸颊上的九尾莲已然消失不见。
沈逝雪看着仍旧是一颗头飘在她周围的样子,不由得问道:“你怎么还是这副鬼样子,你不是说只要这样你就能自由了,怎么还是一颗头飞来飞去?”
美人头撇撇嘴,有些无语道:“老娘要你管,老娘就喜欢一颗头飞来飞去,你管的着吗!”
沈逝雪:“呃……”
这颗头的脾气怎么越来越差了……
而后,沈逝雪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去,望着玉棺里的尸体。
“我还能回到这身体里吗?”沈逝雪叹气道,到底是自己的肉身。
“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这术法一成,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美人头话刚落,沈逝雪自怀里掏出火折子,走向了玉棺,她对着自己的尸身撒了些许粉末,随后吹了吹火折子,火星子腾地燃了起来。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便将燃起的火折子丢在了玉棺内的尸体上。
“噼里啪啦……”
起先只是点点火星子,随后那火星子越燃越热烈,已成燎原之势。
沈逝雪就这么站在玉棺旁边,看着自己的尸体在大火中被燃烧的干干净净。
死了的人就该死的干干净净,既然早就没有回头路了,那就亲手烧毁过去的一切,包括她自己。
重来一世,她不想再像上一世一样,只是为了云岚宗继承人的身份而活。
美人头自由了,其实她也一样,能自由的成为真正的沈逝雪,纵然只是以一个不人不鬼的身份活下去。
她看向了白清寻的方向,他如今改头换面,不是曾经的容暮惟,可他曾经说过的话却好似活了一般,从回忆里闯了出来。
三年前的他,站在树下,以手接住了她刺来的剑刃,锋利的剑刃划开他的血肉,鲜血从一滴滴,到最后连成了线。
可他仍是笑望着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如月道:“沈逝雪,别再当傀儡了,做你自己不好吗?”
当年的沈逝雪愣住了,做自己?她难道不是一直都在做她自己吗?
可他说她是傀儡……
“嗒嗒嗒……”
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断了沈逝雪的回忆,她连忙扶着白清寻飞身上二楼,藏到了一处隐秘的角落里。
这处藏身之地,是她当年在修罗烬训练之时发现,只要将门板拉起,这门板是特殊的材料所制,这样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密室。
密室里面无论发生何种声响,外面皆听不见,而密室里面却能透过几个小孔看见密室外的情形。
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是一个人影,待渐渐看清那人影之时,仍旧是那张面如冠玉的脸。
君远梦。
沈逝雪望着君远梦发疯一般冲向了玉棺,待他看清玉棺之内已然只剩下一堆灰烬之时,竟以手捧起那堆灰烬,身子不停地颤抖起来!
“不是她,不是她,明明昨日她都还躺在里面睡觉,怎得今日就成了灰,不可能,不可能!”
这时君远梦好像感知到什么似的,他环视着周围。
是她回来了,是她回来了,一定是她,她竟这么恨我,连具尸体都不肯留给我!
“阿雪,是我错了,当年的事是我错了,我求求你,你出来见见我,好吗?”
君远梦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他等待了许久,仍然没有反应。
而后他大笑起来,合上棺盖,身子靠着玉棺坐了下去,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抚着棺身,每每抚摸着白玉的温润之时,他就好似回到了幼年时期,第一次牵起师妹的手。
她的手细细软软的,却并不细嫩,而是布满了老茧。
他仔细地摩挲着那些老茧,有些心疼。
他躲在树上,看了她好久,幼时的她因为练剑,早就站不稳了,却拼命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不要倒下,可她还是倒下了。
重重的栽在雪地里,因着实在瘦小,也因着雪太大,竟被那大雪埋了起来,与漫天的雪地融为一体。
幼时的他赶忙从树上跳下来,将被埋在雪地里的她挖了出来。
幼时的她小脸被冻的通红,被他扶起来的时候,慌乱中便忙去举剑,可还是站不稳,又再次狠狠地栽进了雪地里。
“诺,这个给你,你可不要哭鼻子啊!”幼时的君远梦从怀里掏了一根冰糖葫芦,递给才爬起来的沈逝雪,眼神中满是期待的神色。
他见着师门的师妹都爱吃这冰糖葫芦,便偷偷带了一串,想着她肯定爱吃。
幼时的沈逝雪此时已经被他扶了起来,有些狐疑地盯着他,而后看着那串冰糖葫芦咽了咽口水。
他将那串冰糖葫芦凑到她的唇边,她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甜甜的……
幼年的沈逝雪像是鬼使神差一般去接那串冰糖葫芦,可才刚接到那串冰糖葫芦,她手中的剑突地掉了。
幼时的她愣了一瞬,随后将那串冰糖葫芦丢在了雪地了,转身捡起了剑,倔强地练起了剑。
而那串冰糖葫芦犹如一个尘封的记忆,尽数被大雪掩埋。
君远梦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缅怀着过去,仍旧是背靠着棺材,手指仍旧抚摸着棺身,口中喃喃地道:“小阿雪,你明明就爱吃那串冰糖葫芦,可你怎么就扔了呢,雪地里很冷的,可你怎么就不要了呢……”
二楼的沈逝雪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也听得清清楚楚。
她之所以要烧了自己的尸体,也是为了君远梦。
其实她从未怪过他,年少岁月里,君远梦总是陪着她练剑。
她其实不喜欢一个人,可是师父告诉她,修炼承影剑,本就是一场漫长的寂寞。
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寂寞,可她只能选择一个人孤独的练剑,因为她只有变强,才能保护她所想保护的人。
漫长的练剑岁月里,是君远梦一直陪着她。
这时沈逝雪忽而感受到自己肩头一阵湿热,这密道实在狭小,她将白清寻的头靠在她的肩上,两个人身子紧紧地挨在一起。
难道他又哭了?难不成又做噩梦了?
她轻抚了他的头,想要安抚住他,可他的头竟忽地抬了起来。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