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足足睡到中午才睁开眼。
沈路竟然不在家,我一阵恍惚,想起昨晚耻度超标的话语,什么好喜欢你,老公哥哥之类,恨不得再躺下睡过去,让一切随风挥发。
我打开手机,发现夏翊昨晚竟然打了个电话给我,此人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十分地热爱送脸去给别人打。
除了夏翊的未接来电,还有沈路和林女士分别发来的消息。沈路说他中午和朋友约了事,可能会迟点回来,我说好哦。林女士则是母亲心性,叮嘱我今天记得热一热她昨天煮好的汤。
我心情很好,回复她道,好的妈咪,爱你哦。林女士大约在看电视剧,发来一条语音里大半声音都给男主角的嘶吼声遮住,模模糊糊听出她在啐我油嘴滑舌。
拧开燃气灶,小火热着锅里的鱼汤,我拿圆勺盛了一碗填了填肚子,然后折回卧室叠好床铺,坐在飘窗上发呆。
袁于霖发了条朋友圈,难得的九宫格。袁于霖就是那个在我奄奄一息时破门而入的大学同学,非典型直男,人特踏实,心也特大,老家南京,第一回见面就笑嘻嘻地自嘲刚波宁。我一听就笑,说,什么年代了都,不兴说这个了。
他当了我一年的室友,原因是大学第二年我就搬出去和沈路一起租房子住了。但袁于霖的确是个蛮好的朋友,即便搬出去住了,我和他的关系也一直保持的不错。
那会儿他来我们租的房子,四下看看,也不晓得一个直男哪里来的观察力,在看到沈路给我做的相簿之后,拉着我严肃地问,这不是你发小,是你对象儿吧。
那年我大四,还没满二十二,刚和沈路搞上床,惊得魂飞魄散,没经得住拷问就招了。
如今他已经回了老家,游戏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这小子三年前结的婚,属于相当早婚的。我和沈路坐两小时高铁去观礼,袁于霖一个直男操的心比谁都多,户外婚礼热得他大汗淋漓,还不忘问我找到对象了没。
他当天特意做了发型,我不好去毁坏他的身高,抿嘴道:“你嫌不嫌,今天结婚还不忘做红娘啊。”
袁于霖语重心长,拍拍我的肩膀:“阮妹,忘了那些野男人,回头看看沈哥吧,别浪费时间了哈。”
“……”我才懒得和他讲我和沈路的事,他误解的实在有点多。我敷衍道,好好好,我都看到新娘出来了,你还不快过去。
之后他偶尔也会来上海谈工作,一年大约能聚上三四回这样。
我看着朋友圈的照片,戳私聊给他,恭喜恭喜,等你成功升级当爹,我去南京看小宝宝啊。
袁于霖心情好极,和我一来一往聊了许久,我忽然想起相册里还有我和他们夫妻在大学时的合照,沈路的作品一向只在我这里存根,我和他提了这事,袁于霖当即让我拍给他,让他回忆一下七八年前的自己。
无论搬了几次家,相簿一直放在床头柜里,我探手过去拉开抽屉,取出编号四的相册,循着标签找到当年的照片。
结束了和袁于霖的对话,我索性趴在飘窗上翻起了旧照片。袁于霖大二就开始创业,弄一个小型手游,我也跟着他一起赚钱,大约是初代美工,总之赚够了租房生活的花费。
沈路不打算考研,他大三去律所实习,结束之后就开始准备法考。我俩都很忙,故而那段时间留存的照片不太多。
我捻页的手指忽地一顿,前一页是我在学校天台的背影,下一张铺满了一整页的特写,镜头对准的是我的眼睛。
不夸张地说,任谁看到都要吓一跳,是因为当时的我怒火中烧,眼神里都是不爽,被沈路留下了一张气鼓鼓的纪念。
人生是要常常复盘才会有意
想不到的效果,比如现在的我——再看见这张照片。
想来我这几年和沈路日夜黏在一起,和情侣也无多大分别,沈路与其他不论男女都保持一定距离,对外一直宣称有家有室,即便有不死心者,也翻不起多大风浪来。因而差点儿让我忘了,很久之前他也是有一堆狂热爱慕者的。
那次是——
沈路一如既往加入摄影社,大四初始,社内聚会,既迎新也送旧。在校三年单身三年,即便性向有异,以沈路这张脸都不会如此惨淡。
新闻播报那天晚上十点二十有流星雨,沈路想拉我去看,又不好推掉最后一次聚会,只好尽力折中。当时的出租屋在两个学校之间,沈路社团的聚会在他学校附近,我步行过去只要十五分钟。
我在路边接到他的电话,隔着声孔也能听出疲倦难掩,他似乎是找机会单独出来的,轻声道:“宝宝,你在校门那边等我好不好,我就快过去了。”
“好啊。”我刚想说话,电话那头传来细微的衣料摩擦声,一个女声夺过沈路的手机,故作轻松道:“你好,是沈学长的女朋友吗,学姐可以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啊!”
我已经走到校门,呼吸一窒,继续向前走。沈路重新拿回手机控制权,声线紧绷,低声和我解释:“是社团里的女生,宝宝你不用管。”
“路儿,”我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喜欢你的女生啊?”
沈路没说话,我低头看脚下的地砖,再抬起头时,已经不需要他来给我这个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