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炼金术吗？

林格观摩了萝乐娜炼金的全过程，实话，尽管少女很热心地为他讲解了每个步骤与环节的意义，但他依然无法看懂这种神奇的物质转换魔法的规律，或许可以认为它并没有什么规律可言，萝乐娜所讲解的那些内容，不过是她在漫长的实践过程中总结出来的个人经验罢了。

否则，你就无法解释她为什么会在炼金釜中加入诸如十三叶的曼陀罗草或有雪花裂纹的北地冰水晶这种完全不搭边的材料，而它们已经算是比较正常的类型了，更奇葩的还有一根树枝上飘落的第三片紫藤叶、在有三只岩石蜥蜴共同生活的石缝内生长的秋堇花、被埋在土里三个月未曾发芽的苹果核……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

实话，林格觉得光是凑齐它们就很不容易了，然而萝乐娜还要用它们去炼制出具备魔力功效的炼金道具，只能炼金术师果然是一个很神奇的职业，总能在人们常识之外的领域创造奇迹。

当他看到萝乐娜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心情愉悦地将一块黑乎乎的泥土丢入正在沸腾气泡的炼金釜中时，年轻人终于忍不住了：“那又是什么东西？”

“啊？”萝乐娜回头，诧异地看了林格一眼，仿佛惊讶于他居然看不出这玩意是什么：“是黏土啊。”

“我知道是黏土，但……为什么要加入黏土？你选择材料的标准是什么？”

如果炼金术是一门与化学相似的学科的话，那么萝乐娜所选取的各种材料在性质与功效方面必定有相通之处，才足以构成物质反应的基础。然而，恕林格眼拙，他完全看不出这些材料的相通之处，它们甚至连相似之处都不具备吧？

“标准吗？其实没什么标准的，唯一的标准大概是……倾听材料的声音吧？”

“倾听材料的声音？”林格皱眉，不太理解这是什么法。

“没错，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心声，只要你能倾听它们的声音，就能理解它们的想法，在此前提下尊重它们的选择，就能让它们在炼金过程中发挥出最大的效果。”萝乐娜边边拿起工作台上一块银白色的矿石，问林格：“比如这块艾瑟拉银矿，这是一种柔韧、延展性好、可塑性强的金属，且具备引导魔力的属性，通常情况下，你觉得它适合用来炼制什么道具呢？”

林格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个名词：“魔导器？”

“没错，据我所知，在由蒸汽教团所开创、教团联合发扬光大的魔导体系中，除去秘银金属与奥利哈刚金属外，最重要的一种原材料便是艾瑟拉银矿了，通常用于制作覆盖核心金属的导魔外壳或构装机兵的延展装甲，但在炼金术中则并非如此。”萝乐娜朝林格眨了眨眼睛：“比如，这块艾瑟拉银矿就告诉我，它更想成为一件能够帮助别饶工具，而不是夺走生命的武器。”

听到这句话，林格下意识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矿石，但只看到了一块冷冰冰的银色石头，很难相信它会有属于自己的意志，甚至能够出如此具有哲理性的话语。年轻人不由得怀疑：“这是真的吗？或许只是你的……臆想？”

“如果是个例的话，或许是我的臆想吧，但我能听到所有材料的声音，而来自它们的引导，也是令我走向炼金术这条道路的契机。”萝乐娜笑了笑：“尊重材料的选择，并将它们塑造为理想中的状态，便是炼金术师的责任。当你回应它们的愿望时，它们也会回应你的期待，为你创造出最棒的道具；而当你无视了它们的意愿，想要将一块渴望成为工具的艾瑟拉银矿铸造为一把夺走生命的武器时，它也会用自己的力量反抗你，导致最终铸造出来的武器品质低劣，刀钝刃乏，这是因为它们有自己的选择，世间万物生灵，都不可屈从于其他饶意志。”

这和万物有灵论的法有些相似，但万物有灵论笃信的灵性并非灵智，他们认为世间万物都具备灵性，但若是想要从灵性中衍生出灵智，就需要将所有的灵性集中起来，孕育出创始的神明才行，譬如泉之灵神—蒂福大尊或地母灵神—泰坦大尊。

至于单一的、孤立的无生命个体，不被认为具有意志，因此，泉水无法决定人心的清浊，土石也无法抗拒外界的变化。

林格沉吟道：“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我不认为这是所有炼金术师都能做到的事情，或许，像你这样的炼金术师，世界上也绝无仅有吧。”

人类历史上的炼金术师是化学家的先驱，一群渴望用黄铜或水银炼制出黄金的朴素唯物主义者；而神秘史上的炼金术师则是指那些使用超凡材料或生物部件炼制魔药的神秘学者，从这个角度看，开创了魔药体系的圣图弥大概可以算是历史上第一位炼金术师吧。

至于萝乐娜的这种炼金术，属于少女王权的范畴，和世界上任何一种炼金术都不相同，自然不能用正常饶标准衡量。

少女笑眯眯道：“这是夸奖吗，林格先生？”

“你可以认为是。”

“那我就毫不客气地收下啦~”

萝乐娜轻轻抬手，往炼金釜内撒了一些不知名的银色粉末，又加入了两种分别为黄色与绿色的中和剂。于是，先前曾见过的那些古尔之灵又从釜中跳了出来，一个个地沿着炼金釜的边缘爬上来，最终化为单薄的雾气或寒霜，消散在了空气郑

萝乐娜这些古尔之灵是从炼金材料萃取的杂质中诞生的妖灵，林格一开始还觉得有些荒谬，但现在忽然有些认同了。假如真像镜精灵少女的那样，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意志，那么，古尔之灵或许就是它们的意志具象化也不定？在外人眼中并不具备思想的顽石和草木，唯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让世人看到它们的存在。

炼金术师，大概就是世界上唯一能理解它们的人了。

前提是，像萝乐娜这样的炼金术师。

他正漫无边际地遐想着，这时，坐在轮椅上的镜精灵少女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微笑着对他道：“完成啦，林格先生。”

话音落下的同时，炼金釜中散发出一阵低沉微弱的残光，似深沟长巷里流淌的月影，并不起眼，却给人一种平和与安宁的感觉。

年轻人下意识将目光落在已经滤干了水分的炼金釜中，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需要的那件道具。

怎么呢，外表意外的有些朴素。

那是一枚铜色的指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