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是很可怕的力量吗？

虽然不知道所谓的“现实计划”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但奈薇儿觉得那应该是十分重要的东西，毕竟涉及到了圣者图弥的着作《灵性初解》，而且海因里希教授在这份文件中也有提到，现实计划是结社直属魔导科研机关的重点研究项目——连恐惧魔女绯珥亲口提到的“伊甸计划”都没有这种待遇呢。

如果能找到更多关于现实计划的资料，对掌握魔女结社的内部动向应该很有帮助，这也是她冒险潜入此地的初衷。奈薇儿想，重点应该在于文件中提到的、圣者图弥的着作《灵性初解》，如果能掌握其部分内容的话，或许就能窥见现实计划的冰山一角。

即便抛开这层因素不谈，女伯爵自身对它也蛮感兴趣的，毕竟是人类神秘学的起源，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本对“灵性”这种神秘学概念进行了深入解析的权威着作。自它遗落至今，无数超凡者和魔法师都在追寻这本着作的踪迹，哪怕仅是残留下来的只言片语，亦足以引发学者们的狂热追求。

这主要是得益于作者圣图弥在神秘领域的广泛影响力，其他同样尝试研究“灵性”并发表过相关研究成果的魔法师提出的理论并不受到大众的认可，比如历史上着名的黑魔法师阿莱克提出的“灵性本我论”或缄默者艾利欧提出的“灵性智慧学说”等。

《灵性初解》的石刻原本应该还保留在罗尔德区地底的古亚尔德斯城遗迹中，但是没关系，即使没有原本，抄录版本也可以。这么重要的古代典籍，海因里希教授应当会抄录一份保存在自己的秘密书房里吧？

奈薇儿放下手中的文件，开始在档案柜里翻找起来，可是翻了好几分钟也没找到《灵性初解》的抄录版本，倒是各种乱七八糟的文件一大堆：古代文字的对比研究、远古时期数次板块运动和地壳运动的周期性考证、多种已灭绝古代植物的性质分析与再培育可行性研究……这些都是以古亚尔德斯城的考古发现为基础衍生出来的课题，倘若拿到学术界发表一定会引发巨大的轰动吧，可惜都不是奈薇儿要找的东西。

“没有？”

她自言自语道：“难道海因里希教授将它放到其他地方去了？”

她环顾四周，目光从一排排书架和一个个档案柜间穿过，浩如烟海的档案足以淹没一位学者百十年来所积累的全部知识，而恰好缺少时间的自己，又怎能继续磨蹭下去呢？在这里所耽误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意味着暴露的概率又增大了许多，晚会正厅里的林格和格洛丽亚承担了最多的风险，还停留在马车内等待结果的圣夏莉雅等人想必也十分焦虑……

唯有放弃了吗？

她脑海中闪过这一念头，与此同时，身后有一个声音冷不防地响起：“我怎么感觉有人在这里？是海因里希吗，你不是去接待客人了吗，难道晚会这么快就结束了……”

女伯爵愕然转身，便对上了一双同样惊愕的眼眸。从书架的拐角处走出来的少女怀抱一份文件，正怔怔地盯着眼前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一时间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有着不可思议的美貌，甚至可以说，“美”这个字本身就是为了她而存在的，因此，即便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女伯爵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第一个想法也是“好漂亮的女孩”，其次才是“我居然暴露了”。

这不可能！分明进入秘密书房之前，自己还特意感知过内部的情况，并没有察觉到人类的气息。还是说，这位少女是在自己之后才进来的？但就算如此，自己也不该忽略她的脚步声才对！半神血族的感知如此敏锐，连尘埃落地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怎么可能被人接近到这种距离还恍惚未觉呢？

思绪的翻涌只是一瞬间，用言语描述自然是很复杂的事情，但在现实中却连半秒钟的时间都没有过去，女伯爵已凭着本能做出了反应：背后一对漆黑的蝠翼撕破了名贵的燕尾礼服，如巨大的阴影般舒展开来，呼啸而起的风暴席卷了整个大厅，让档案柜的拉门哐当作响，书架上无数文件和资料被吹到天上，狂乱地舞动着，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响，犹如空中有数千数万只白色的纸蝴蝶飞掠而过，迷蒙了人的视野。

漆黑的蝠翼伸展到极致，末端向上勾勒，形成了新月的弧度。蝠翼之中，一轮皎洁的银月缓缓升起，洒落一片冰冷的月华，在女伯爵的操控下，犹如漫天冰箭般朝着还未反应过来的少女落下。月华所产生的寒意浸透了骨髓，甚至为地板、书架、档案柜和天花板的表面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奈薇儿一动手便使出了最大威力的血魔法，虽然对方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但她并不相信一个普通人能够瞒过半神血族的感知。可是，当看到那位少女面对漫天落下的月华之箭，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时，她又有些怀疑了：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对方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恰巧撞见罢了……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女伯爵耳中，将她的思绪唤回，下一刻，女伯爵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见到了超脱常理的一幕：以少女站立的地方为中心，四周的空间如有形的物质般开始破碎，虚空表面浮现出一道道玻璃破碎般的裂痕，分明没有任何外力的刺激，这些裂痕却在逐渐扩大，伴随着越来越刺耳的咔嚓声，仿佛虚空的背面有一双无形的巨手正在用力地敲打空间，试图击碎一个囚禁自己的牢笼，重获自由。

在思想与意念刚刚诞生却来不及完整表达的转瞬即逝的刹那间，那个肉眼无法看见的存在终于彻底打破了牢笼，空间在祂的伟力下脆弱得不堪一击，破裂为无数的碎片四散飞溅，女伯爵甚至能感到这些碎片掠过自己脸颊时残留的细微痛楚，但此刻已顾不得这些，眼睁睁地看着一黑一白两个反向旋转的球体从牢笼中解脱，静静地悬浮在那位少女的身侧。

黑色的球体犹如最深邃的混沌与最原初的虚无，每一次旋转都在挤压四周早就濒临破碎的空间，发出了生锈齿轮般刺耳沉重的呻吟。肉眼望去，可以看到在黑洞内部，是难以理解的破碎而又混乱的状态，连黑暗本身都在冲突，与未知的物质互相对抗，追求着湮灭的结局。这就是宇宙最初的状态：不稳定的结构，谁都知道它某一日会坍塌，但谁也说不出具体是哪一日，不可预知的事物，存在于不可预知的状态中。

白色的球体则象征着最纯粹的秩序与最根源的光明，它同样在旋转着，却是朝着与黑洞相反的方向，发出了坚定有力的低鸣。白洞内部，是一切智慧生灵生而熟悉并亲身经历过的事物：光与暗的对峙、冷与热的抗争、上与下的平衡、生与死的共论……被界定好的规则有着宇宙间最繁复、最精密也最细致的纹理，像是用一根根丝线织成的庞大严密的网络，将每一样事物包容其中，赋予其存在的意义与目的。

双向涡旋的球体，仿佛象征着宇宙中两种亘古对立的自然现象。在它们笼罩的范围内，一切物质的诞生与终结都受到严苛的界定：光线被吞噬、色彩被拒绝、物质被湮灭……于是，漫天落下的月华之箭刚一闯入这个领域，顷刻间便抹去了原本的颜色，变为一片灰色的线条，被逆时针旋转的黑洞吸收，在混乱无序的世界中泯灭为残渣。与此同时，顺时针旋转的白洞中则释放出一股纯粹磅礴的能量，犹如无形的引力潮汐般横扫而过，一瞬间将女伯爵的身影彻底吞噬。

这泯灭的过程在无声无息中完成了，因为宇宙最根源的力量原本就不需要以多么震撼的声势来彰显自己的存在，连力量的操控者都未反应过来时，女伯爵的攻势已被遏制，或者说，被抹去了。

疮痍与寂灭的宇宙中，唯有少女的身影依旧屹立，极光般美丽耀眼的发丝无风飘扬，是唯一珍贵的色彩。她看着女伯爵奈薇儿消失的位置，眨了眨眼睛，虹色眼眸中似乎闪过了一抹遗憾与悲伤的神色。只有她才知道，自己所掌握的力量是多么强大且可怕，她并不是有意释放这股力量，但它自身便会对外界的威胁做出反应。

黑洞是坍塌、是收缩、是吸收，白洞是扩张、是膨胀、是释放。

黑洞是宇宙还未诞生前的混沌，白洞是宇宙诞生之后的秩序。

由混沌孕育秩序、又由秩序归于混沌，从无到有、从有归无的过程，便是终焉。

终焉魔女，蒂梅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