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需要有任何意见吗？

被林格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人待在马车里没有下来呢。

“喂，格洛丽亚！”爱丽丝立刻把圣夏莉雅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三两步跑到马车边，然后将脸颊贴在了车窗上，就像动物园里一头正透过玻璃窗观察人类的熊，使劲眨巴着眼睛：“你怎么还待在里面，快出来呀？再不出来的话，我就要进去咯？”

“这个就不必了，爱丽丝小姐。”

或许是天才玩家的威胁太过有力，使格洛丽亚小姐产生了某种不好的联想，马车内很快传来了一个略显无奈的回应。几秒钟过去后，车厢门从里面推开，依旧穿着那身华美礼裙的三王女殿下提着裙摆，款款而下，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哦？总算出来了，这才对嘛，大家都在这里讨论大事呢，就你一个人待在里面，多不合群呀！”爱丽丝一边说一边拍了拍三王女殿下的肩膀，一副自己和她很熟络的模样，从某种意义上，天才玩家也确实是个自来熟的人，何况有了今晚并肩作战的经历后，她估计早就把格洛丽亚当成自己人了吧：“反正你妈也不要你了，以后你就跟我们走吧，就凭你今晚绝境翻盘的功劳，我们格兰赛法骑空团是不会亏待你的！”

一开口就戳人伤疤，听到这句话的大家都觉得要是格洛丽亚当场翻脸，给爱丽丝一个巴掌，好像也是很合理的事情。不过三王女殿下毕竟作为王族贵胄，很有涵养，因此并不生气，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多少变化，微微笑道：“那就多谢爱丽丝小姐的好意了，不过，关于要不要加入各位的团队这件事，请容我再思考一段时间。”

“还要思考？”爱丽丝一听这不对啊，我剧情都打完了，怎么预定好的队友还不入队，甚至还要吊着我，难道完全不顾及我们并肩作战那么多年的情谊了吗，你这个渣女：“你这个渣女！”

“啊？”格洛丽亚张大了嘴巴。

“啊不是，我、我的意思是说，”总是不经大脑思考的爱丽丝终于还是没能管住自己这张嘴巴，现在汗流浃背了：“反正除了我们这以外，你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吧？难道你还想回伦威廷不成，虽然看在女王陛下的面子上，魔女结社可能不会对你怎么样，但一定会暗中监视你的，因为她们就是这么邪恶的组织。与之相比，我们格兰赛法骑空团就正义了许多，你还不知道我们的主线任务吧？只要集齐七位少女王权的力量，就能够进入天之圣堂，唤醒传说中创造了世界的女神，哦，也就是你另一个妈，比现在这个妈更亲近一点的那个妈……然后请祂出手，教训下魔女结社那些胆大妄为的不孝女们，迎来幸福美满的happyEnding。怎么样，是不是很伟大呢？”

一想到女神出手就可以轻松击败魔女结社，连被教团大军撵得如丧家之犬的爱丽丝也会骄傲地挺起胸膛，可惜格洛丽亚还是不吃这一套，面带微笑地说出了第二次拒绝的答复：“抱歉，我还是需要再考虑一下，爱丽丝小姐，毕竟，这不仅是关乎我一个人的事情。”

“天啊、你一某度的嘴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来！”爱丽丝大惊失色：“今骑空团疲弊、结社势大，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我们少女王权应该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才对，你可不能在这里闹分裂啊格洛丽亚！而且就算你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可我们大家也都是赞同你入队的啊，不信你问其他人。”

爱丽丝将征询意见的目光投向身后的同伴们。

你是怎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我们少女王权”的？而且一某度的嘴巴还是人吗，那是蒸汽机了吧？

鉴于她这番话中可以吐槽的地方有太多，大家都默契地忽略了这些槽点，如果斤斤计较的话，恐怕到天亮都说不完吧。然后她们纷纷点头表示爱丽丝说得对啊，你加入我们云鲸空岛温暖的大家庭才是最好的选择，你看我们这里有同样身为少女王权的姐姐妹妹们陪伴你，让你即使失去了亲妈也能感受到家人的温暖；有旅馆、教堂、花田、风车、花园乃至草药园等基础设施与观赏景点，包吃包住的福利令人艳羡；更是冒险者工会的总部所在，只要你发一声话，便会有闲得无聊的冒险者为你解决生活中的各种小麻烦……如此安逸舒适、适合养老的地方，错过了可就没有下一处了哦？

当然原话肯定没有那么直白，以上都是爱丽丝把她们说的话艺术加工后生成的内容，不说完全一致，至少也可以说是毫无关系了。

格洛丽亚很耐心地听完了，听完后一句话也没说，依旧是笑着摇了摇头。

“啊。”爱丽丝失望地低下脑袋，嘟囔道：“你怎么这么顽固啊……”

格洛丽亚终于有回复了，虽然还是和刚才那句话一样：“因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嘛。”

“所以我都说了，大家并不反对你加入啊，恰恰相反，还大欢迎哩……”

“因为她指的原本就不是我们。”一直默不作声的林格忽然开口，打断了爱丽丝的嘟囔，他直视着少女那双朦胧的灰色眼眸，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你想要征询她的意见的话，我想也没必要拐弯抹角了，直接把她叫出来，和我们当面聊一下，不是更好吗？”

“原来林格先生你已经知道了吗？”格洛丽亚似乎有些意外的样子，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说得也是，毕竟你还猜到了那位天蒂斯小姐的真实身份嘛，果然是个直觉敏锐的人呢。不过我有些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是在决斗的时候吗？”

“比那更早一点吧。”林格回道：“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隐约觉得不对劲了，出于好奇便去求证了一下，不过直到她出现在决斗场上时，我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

“那不就是最开始的时候？”格洛丽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表演得那么好啊。”

林格却说道：“不，你的演技无可挑剔，我只是先入为主，一开始就怀疑你罢了。”

“这是可以对女孩子说的话吗？”

“如果有冒犯到你的地方，我很抱歉。”

年轻人的道歉非常熟练，可能是因为他经常做这种冒犯女孩子的事情吧，格洛丽亚脸上的表情便从无奈转变为了一种微妙的笑意，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无话可说的样子。在旁边听着两人对话的爱丽丝一头雾水，一会儿看看林格，一会儿又看看格洛丽亚，因为摆头的速度太快，眼中似乎浮现出了一圈圈漩涡：“等等等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来个人解释一下啊！”

谜语人滚粗云鲸空岛！

林格瞥了她一眼：“与其费尽口舌解释，不如让当事人现身说法吧。”

然后他又将目光转向格洛丽亚：“可以请她出来聊一聊吗，格洛丽亚小姐？”

“恩。”灰发少女轻轻点头：“正好，她也有些话想要与各位说清楚。”

言罢，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灰色的刘海被吹过空岛的夜风掀起，可以看见那些浓密的睫毛正在轻微地颤抖着，仿佛那双单薄的眼皮下正在发生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大约过去了一个呼吸都不到的时间，少女重新睁开眼睛，此时她的眼中已没有任何朦胧的灰色，所有雾气都凝固下来，仿佛变成了两颗冷冰冰的玻璃球，其中折射出冷淡的光芒与漠然的神色。

仿佛变了一个人的“格洛丽亚”环顾四周，对众人或惊异或犹疑的目光熟视无睹，最终将双眼定格在林格的身上，淡淡道：“如你所愿，我应邀而来，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清楚吧。”

“自然，不过在那之前，”年轻人礼貌地问了一句：“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叫我白夜吧。”

“好的，白夜小姐。”年轻人从善如流，改变了自己对她的称呼。

“等等！？”爱丽丝又跳出来了，一只手指着性情大变后自称为白夜的格洛丽亚，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格洛丽亚吗，怎么变成白夜了？你在玩什么角色扮演游戏吗？”

“角色扮演游戏？”自称为白夜的少女听了，嘴角缓缓勾勒出一抹讽刺的弧度，似自言自语般说道：“真是再贴切不过的形容了。”

没有人听到这句话，毕竟这句话也不是说给他们听的，林格见爱丽丝这么大惊小怪的模样，深深地丢了格兰赛法骑空团与冒险者工会的脸，不禁为她的智商和定力感到担忧：“你还没有明白吗？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不是格洛丽亚小姐，而是她的另一个人格，你可以——不，我想，你最好还是把她们分开来看待比较好。”

双重人格？

这种奇特的设定众人还是第一次看见，不免好奇地多看了两眼。不过有林格的警告在前，加上她们其实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所以这种观察显得隐晦而克制，并没有多么出格，白夜也懒得搭理。只有爱丽丝，像机器宕机一样张着嘴巴“啊”了半天后，忽然怪叫一声，恍然大悟：“哇嘎利马斯！！！”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我彻底明白了！

为什么林格的直觉告诉他让格洛丽亚来玩这张卡带更合适？为什么格洛丽亚一个从来没接触过决斗的人仅仅了解一遍规则就能和天蒂斯打得有来有回，甚至比天才玩家爱丽丝玩得更好？为什么她在决斗的过程中总是时不时冒出一两句让人听不懂的话，仿佛在跟一个看不见的人交谈？为什么她能在机神亚历山大的压迫感面前保持镇定的心态，三次落入绝境又三次翻盘，最后一次甚至是在卡组里只剩下一张卡的情况下翻盘的？

答案、只有、一个！

“格洛丽亚，原来你真的有背后灵啊！”爱丽丝伸出去的手指往上一竖，变成了大拇指：“可以，有决斗之魂的家伙！”

“她失心疯了吗？”白夜对林格问道。

“可以这么认为。”

林格点点头算是承认了天才玩家的病情，然后两人便无视了正在那里反复练习抽卡动作，哼哼哈嘿一副抽筋模样的爱丽丝，进入正题的交谈。

“刚才的邀请，你应该也听到了，白夜小姐。”林格说道：“格洛丽亚说她需要回去和你商量一下，所以我们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名为白夜的少女略一挑眉，很奇怪的是，她虽然与格洛丽亚有着相同的面貌，仅是眼眸上有一些差别而已，但同样的动作由她做出来，却给人一种强势与高高在上的感觉，仿佛她其实并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中，会站在这里和林格对话，也仅是基于其必要性，而非真的想要与这些人好好沟通：“我的意见就是没什么意见，留在这里挺好的，至少有一件事你们说对了：除了这个地方以外，格洛丽亚已经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既然如此，还有什么犹豫的必要？”

“意思是你答应了？”即便是林格，也为她的果断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可是我觉得，格洛丽亚小姐似乎还有些犹豫的模样，你不需要考虑她的想法吗？”

“那家伙只是习惯性地犹豫罢了，她做什么事情都这样，又迟钝又缓慢，偶尔还有一点敏感，就像是一头冬眠中刚醒来的乌龟，发现季节还在冬天而不是春天那样。”作为同一具身体中的另一个人格，白夜对格洛丽亚的评价却算不上太友好：“至于考虑她的想法，那就更没有必要了，因为像她那样软弱、无能、自欺欺人的家伙，是没有什么想法可言的，她永远只会随波逐流，或亦步亦趋地跟在其他人身后。说是回去和我商量，其实不过是把做出决定的责任推到我头上而已。既然她无法承担自身抉择的重量，需要由我代劳的话，那么我也不必多此一举，费心她的想法和意见了。”

她冷冷道，像是在为刚才的那段话做出总结：“总而言之，关于格洛丽亚的事情，她自己决定不了的，我来做决定就好。”

“她不会有意见的，你们也不需要有任何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