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之间就像是鱼和鸟,没法真正的走到一起。事实上,就连鸟之间也有三六九等,麻雀和鹰隼同飞无异于自取灭亡,因为有利益、差别和纷争和弱肉强食。张八荒像是麻雀,在熙攘的城中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张八荒在酒楼做杂活,掌柜名叫吴二毛,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子。他看起来没有朱千牛那副吃人不吐骨头的凶相,但不知为何,吴二毛这副长相让张八荒头皮发麻,心里有说不出的反感。好在他白纸黑字的给张八荒立了字据。字据上写明,要是张八荒能干到年底,就付给他五十银元。张八荒大喜,只要给够窝囊钱,当驴做马无怨言。
所有别人不愿做的杂活全都由张八荒来做。六娃在城里干了不少年,也算见多识广,他只干了不足半月、没结工钱就悄无声息的走了,是不是太过劳累张八荒也说不清楚。别人捱不了的苦张八荒可以。虽然辛苦,但也能从中找到许多小惊喜。比如有时候客人会吃剩一些饭菜,张八荒便偷偷摸摸的吃上两口,这种口腹之欲,是此前从未奢望过的。
夜深人静之时,张八荒感叹:上天就是这么不公,有人住府邸吃山珍却愁闷不展;有人住深沟食残羹却笑逐颜开。像他这样一无所有的人在这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世间行走,直上青云不是不可能,但更多时候还是求而不得向现实妥协。没人能比张八荒更能吃苦,一旦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张八荒吃得完也兜的下。吴二毛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张八荒这种比骡子更能吃苦的人。
寒冬腊月,临近年关。张八荒越来越兴奋,每天晚上睡觉,他都要想一遍这五十个银元怎么花。只要自己有点空,他就开始收拾自己的包裹。自来到城里,张八荒每天都度日如年,头发白了不少,终于快熬出了头。
终于捱到了腊月廿三,这一天是小年。张八荒正在干活之时,吴二毛大喊自己的银元被人偷了。张八荒心里暗暗地想:这都快过年了,哪个不开眼的非要偷?要被抓到现形该多丢人。
吴二毛特意来到张八荒跟前问道:“要是有人偷了我的银元,你觉得怎么处置合适?”
张八荒不明所以,讨好说道:“哪个人这么不长眼,连您的钱都敢偷?打死才好!”
“要是你偷的呢?”吴二毛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凶光,可惜张八荒看不出任何端倪。
“我?”张八荒指着自己傻笑一阵对吴二毛说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要是我偷的。这年底工钱也不要结了,你将我打死算了。”
吴二毛咧着嘴,龇着参差不齐的大黄牙说道:“那我就先翻一下你的包裹,省的别人说闲话。”
张八荒二话不说,就将吴二毛带到自己的床铺跟前,把包裹拿到吴二毛面前示意吴二毛随便翻。哪成想吴二毛刚拿出第二件衣服,就抖出一袋银元。张八荒愣了,他眼睁睁的看着吴二毛清点一遍:不多不少,刚刚五十银元。
吴二毛瞪着眼睛,指着他的头说道:“好你个张八荒,我都答应给你五十银元,你却还要偷我五十银元。这是要凑整吗?”
“这不是我偷的!这里有误会,我觉得有人害我......”张八荒急的团团转,他从未这么无助过,面对铁证他没法辩解。
“人赃俱获,狡辩没有用,倒不如大方的承认,我让人下手轻一点。”吴二毛眨一下眼睛,身后早有准备的几人将张八荒绑起来狠揍一顿。
张八荒心里有苦难言,被揍一顿后,吴二毛还把张八荒捆起来送到村口,添油加醋的奚落一顿后才扬长而去。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在张八荒背后指指点点。张八荒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辛苦了一整年,钱没赚到,赚来一顿毒打和坏名声。
张八荒像是个行尸走肉一般从村口走到家中,四处漏风的破屋依旧立在那里,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随时都可能呜呼哀哉。满院尽是说不尽的荒凉,看来张巳合并不在家里,已经好久没有人来过了。张八荒的心凉到了底,他想一死了之。
万念俱灰之时,张八荒并不怕朱千牛找他麻烦,事实上朱千牛早已忘记一年前的事,也根本没有心思找他麻烦。荒废的老房子没有半点余粮,这让他没有半点活着的希望。
“张巳合也找到了活,他给人养马!”姜三婶喋喋不休的走了过来。她并未变老,那副丑陋的模样和一年前如出一辙,唯一的变化是头上扎了个红头巾,看到张八荒木然的眼神不忘指责道:“你说说你,好好干活不行嘛,为啥非要偷呢?你坏了咱们整个村的名声。”
张八荒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姜三婶自讨没趣,骂骂咧咧的离开了。一边走一边念叨道:“怪不得打光棍,一辈子都是光棍,没半点出息,看看我那儿子......”
张八荒越想越是失落,有冤难伸,有仇不能报,有苦说不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张八荒翻箱倒柜,在一堆老鼠屎里找了几截麻绳。正好院里有棵老槐树,啥也别说了,一了百了吧!
张八荒将几根麻绳打个结挂在槐树上,刚挂上脖子麻绳就断了两截,是麻绳太细,还是自己皮厚?命大?张八荒恼羞成怒的骂了几句。这时候邻居茅千樟看到了这一幕,他跺了一下脚又拍了几个巴掌大喊道:“我以为是谁呢!这不是俺们村的飞贼吗?咋?这是悔不当初偷了银元,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