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六,诸事不宜。
寅时刚过,天色尚未大亮,整个桂林府城尚且笼罩在一片朦胧夜色之中,但位于城池正中的靖江王府中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打破了万籁俱寂的沉默。
这突如其来的喧哗声瞬间便是引起了奉命于靖江王府周围梭巡的白杆军士卒的警觉,没有丝毫的迟疑,几名领兵的将校便是不约而同的聚拢到王府正门,准备入府\\\"查看\\\"。
像是猜到了这些将校心中所想一般,还不待这些将校上前叫门,厚重的王府大门便是被人由内而外的缓缓推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名身着缟素,瞧上去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身后还跟有几名随从,皆是一副悲痛欲绝的啜泣着。
就像是没有瞧见面前这群面面相觑的将校一般,这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不由分说的便是领着身后的随从跪倒在王府大门左侧,哭天喊地的哭嚎声。
见状,几名将校心中便是咯噔一声,隐隐有了些许不祥的预感,而王府中愈发凄厉的哭嚎声也无疑加剧了他们的怀疑。
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过后,几名惊疑不定的白杆军将校终是将手中出鞘的兵刃交还给身后的亲兵,蹑手蹑脚的进至王府之中。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尚且笼罩在朦胧夜色中的桂林府城便如同遭遇了一场地震一般,几乎所有人都从睡梦中醒来,若有所思的望向靖江王府所在的位置。
近些时日萦绕在靖江王府上方的\\\"阴霾\\\"几乎人尽皆知,而一向身体康健的靖江王朱履佑却是突发\\\"恶疾\\\"身亡,这一切未免有些太巧了...
...
...
\\\"突发恶疾?\\\"
广西巡抚衙门内,刚刚于睡梦中惊醒的两广总督胡应台脸色有些难看,他刚刚被下人于睡梦中唤醒,并告知了靖江王朱履佑突发恶疾身亡的\\\"噩耗\\\"。
\\\"王府那边是这么说的。\\\"
脸色残存着惺忪睡意的贵州巡抚王三善闻声便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但眉眼之间却是充斥着一抹狐疑。
\\\"什么突发恶疾,多半是那靖江王朱履佑自知罪无可恕,自行了断了。\\\"
话音刚落,陪坐末席的都督同知秦邦屏便是一脸不屑的说道,其铿锵有力的声音令得官厅中的两位文官均是下意识的颔首。
因为彼此之间已是颇为熟悉,在场的又没有外人,故而武将出身的秦邦屏说起话来也是随意了许多,毫无半点对\\\"宗室亲王\\\"的敬意。
关于\\\"浔州叛乱\\\"的来龙去脉早已水落石出,虽然尚没有切实的证据,但一切的蛛丝马迹都指向靖江王朱履佑,并且两广总督胡应台早已向朝廷上奏,交由天子定夺。
如若没有意外,只怕天子的旨意就会在这两日抵达。
在场几人皆是朱由校的心腹重臣,对于当今天子的脾气秉性多有了解,几乎都能预料到天子在此事上的态度。
昔日陕西平凉府韩王为了哄抬粮价,强行关闭城门,对衣衫褴褛的流民百姓视而不见。
此等令人发指的行为被天子知晓之后,彼时的天子完全没有顾忌其刚刚继位,根基尚有些浅薄,直接对韩王\\\"痛下杀手\\\",遑论现在的天子?
虽然宗室亲王身份尊贵,寻常官员皆是无权探究其\\\"死因\\\",但在场几人却是笃定,这位一手导致了\\\"浔州叛乱\\\"的靖江王朱履佑只怕是畏罪自尽,并非所谓的\\\"突发恶疾\\\"。
\\\"就这么便宜他了?\\\"
见得两广总督胡应台及贵州巡抚王三善皆是沉默不语,秦邦屏不由得握紧了拳头,颇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虽然靖江王朱履佑\\\"罪大恶极\\\",但\\\"浔州叛乱\\\"终究没有酿成太大的恶果,走投无路的瑶民百姓皆是得到了赦免,涉事其中的有司官员又全部伏法。
如此形势之下,对于靖江王府的处置皆在天子的一念之间,可以重,也可以轻。
\\\"还想作甚?\\\"
闻声,贵州巡抚王三善便是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愤愤不平的秦邦屏,眉眼之间也是涌现了一抹无奈之色。
如若换做寻常宗室亲王,如此令人发指的恶行,定然不会一死了之这么简单,即便不像成都蜀王府,平凉韩王府那般直接被除爵,估计也要像昔年的武昌楚王那般,由亲王降爵为郡王。
但靖江王本就是\\\"郡王\\\",更是国朝唯一不是太祖朱元璋血脉的宗室藩王,地位非同一般。
虽然心中不甘,但几人却也知晓,靖江王朱履佑被废为\\\"庶人\\\",于宗室玉牒上除爵已是最为严厉的处罚了。
对于下任靖江王的袭爵,朝廷最多也就拖延几年,但王位终究还要落到朱履佑其子嗣的身上。
\\\"这算什么事呐!\\\"
怒不可遏的锤了锤面前的桌案,秦邦屏仍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怨气,朝着靖江王府所在的方向嚷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