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同一日,距离淮安府六百里外的苏州府城外,波澜壮阔的运河沿岸同样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
时值正午,虽然还未处在春寒料峭的三月,但湿热难当的空气仍是令人胸闷气短,一些手持兵刃的士卒懒洋洋的靠坐在城门附近,百无聊赖的交谈着。
虽说城池内外的街道上都没有什么人影,但位于城外数里的码头上却是人影绰绰,不时便响起纤夫的呼喝号子。
因为见怪不怪的缘故,虽说今日码头上的纤夫相比较往常,肉眼可见的多了不少,却依旧没有引起路过百姓的注意,即便是偶尔有人驻足,也不过是啧啧称奇一番便匆匆离去,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毕竟这苏州府作为应天巡抚的驻地,又是\\\"漕运\\\"重镇,一向以富庶闻名天下,每日都有源源不断的货物于此地装卸,即便今日的纤夫多了一些,也没有什么打紧的。
寻常百姓不以为意,但终日于码头上讨生活的贩夫走卒们却是双目圆睁,下意识的躲得远远的。
那些在烈日之下,一副热火朝天模样的\\\"纤夫\\\"们虽然皆是寻常百姓装扮,但其身材无不孔武有力,赤裸的上身遍布着恐怖的伤痕,一瞧便不是易于之辈。
尤其是这苏州府虽是漕运重镇,于码头上讨生活的纤夫们数不胜数,但长年累月下来,大伙多少也能混个\\\"脸熟\\\",但今日这些器宇轩昂的汉子们却是面生的狠,其口中呼喊的话语也不是当地常见的呼和号子,而是军中专属的口令。
一念至此,即便是有心想要上前搭话,讨个\\\"活计\\\"的贩夫走卒们也是躲得远远的,唯恐惹出什么事端。
毕竟纵然是神经最为大条的百姓也能隐隐察觉到,近段时日南直隶的局势颇为诡谲,各个府县的豪绅富商隐隐有与朝廷打擂的趋势。
眼下这群明显是乔装打扮过后的\\\"纤夫\\\"突然出现在苏州城外,只怕所图为小。
这不,就连码头上的小吏也一改往日趾高气扬的嚣张模样,卑躬屈膝的与瞧上去好似是为首之人的汉子交谈着,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
\\\"究竟是谁呢?\\\"
闲来无事,躲在大棚底下乘凉的纤夫们便是若有其事的讨论起来,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便是上任履职的官员路过此地,那些看人下菜碟的码头小吏也不至于这般卑躬屈膝吧?
\\\"呵,漕军的船。\\\"
一声轻笑过后,一道斩钉截铁的声音于凉棚中响起,令得\\\"热火朝天\\\"的纤夫们瞬间停住了高谈阔论,并下意识的朝着声音方向望去。
兴许是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注视过,刚刚做声的那名纤夫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了些许自得,也不待众人追问,便指着停靠在码头边缘的几艘船只解释道:\\\"这不一瞧便是我大明的战座船吗?\\\"
听得此话,众多纤夫忙是举目望去,只见得那几艘船只形制并不算大,长约七八丈,宽约十尺,满仓估摸着能容纳个五六十人,七八艘船只全部加起来,刚好能将码头上的\\\"纤夫\\\"们尽数装满。
\\\"虽然船上没有插着官旗,但这等战座船,莫说咱们城中的豪绅富商,就算南京城中的勋贵们恐怕也不敢染指。\\\"
不多时,刚刚那名纤夫斩钉截铁的声音再度于凉棚之中响起,所谓\\\"战座船\\\"便是大明水师于内河之中的战船,虽然远不如福建水师,登莱水师,广东水师麾下的战船规格庞大,但胜在速度快,一向为漕军亦或者南直隶卫所水兵所拥有。
但眼下停靠在码头附近的这几艘战座船一瞧便是最近几年才刚刚出厂的\\\"新货\\\",岂是早已名存实亡的卫所水兵所能拥有?
再结合码头上热火朝天的\\\"纤夫们\\\",这些战座船的幕后主人便是呼之欲出。
定然是隶属于近些年\\\"焕然一新\\\"的漕军。
...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后,于码头上停靠的几艘战座船终是装填完毕,在一众纤夫及码头小吏敬畏的眼神中缓缓离岸,顺着运河一路北上。
\\\"大人,甲板上终究有些风浪,何不若回舱休息片刻?\\\"一名身着面色有些黝黑,身着劲装的汉子自船舱中钻出,冲着立于甲板之上发呆的老人劝道。
\\\"不碍事。\\\"
听闻身后传来的声音,老人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声音虽是平淡,但却充斥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命令应当传到淮安府了吧?\\\"
沉默片刻,立于甲板之上的老人扭头朝着身后的汉子问道,有些浑浊的眸子中也是猛然射出了一道精光。
\\\"依着时间来算,估摸着昨日晚些时候便已然抵达淮安府。\\\"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劲装汉子的神色愈发敬畏,声音也是不自觉微微有些颤抖。
微微点头,瞧上去不怒自威的老人微微眯起了眼睛,于心中默默思索着,自从四天前于南京守备衙门,定下章程之后,自己便是传令漕军及淮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