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八,诸事不宜。
穹顶低垂,乌云密布,距离京师数千里之遥的福建福州府上方铅云厚重,好似随时会有滂沱大雨落下,干净整洁的街道上行人寥寥。
但此刻位于府城正中的巡抚衙门附近却人影绰绰,一众如临大敌的衙役更是小心翼翼的盯着来来往往的官吏们,大气也不敢喘,气氛很是凝重。
行至府衙深处的官厅中,身着红袍的福建巡抚南居益神情冷肃的打量着手中的几封书信,身旁还有几位文官作陪,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掺杂着一抹不解。
约莫两日之前,眼前的巡抚大人突然下令,命东南沿海府县官员即刻赶来府城会见,言辞很是激烈。
"诸位,近些时日可曾于辖地发现倭寇的影子?或与其有关的蛛丝马迹?"
半晌过后,案牍之后的福建巡抚南居益缓缓将手中的奏本搁置在一旁,在几位知府瞠目结舌的注视中,缓缓道出了将几人召集至此的用意。
许是没有料到巡抚大人竟会有如此一问,几位出仕十余年,见惯了大风大浪,自认为也练就一身"养气"功夫的知府大人们竟一时语塞,只是目瞪口呆的盯着一脸认真,没有半点玩笑之色的福建巡抚。
一时间,偌大的官厅中只剩下了几位"父母官"粗重的呼吸声。
"福建锦衣卫接到南京锦衣卫密报,言称罪行昭昭的日本倭寇或有卷土重来之意,并在浙江绍兴等地发现了形迹可疑之人,特向我福建示警。"
没有理会眼前呆若木鸡的几位四品知府,奉圣谕坐镇福建数年的南居益缓缓自座位上起身,自顾自瞧向泉州府所在的位置。
虽然不知晓远在南京的锦衣卫为何会知晓浙江绍兴府或有倭寇出现,但南居益在接到书信的瞬间便是打起了十二分警惕。
毕竟纵观国朝历史,福建和浙江两地始终是倭寇重点"劫掠"的地点所在,曾有不少无辜百姓惨死在这些倭寇手中,双方间的血海深仇已是不可化解。
虽说自从"戚少保"领兵肃清了东南沿海,将曾经不可一世的倭寇尽数剿灭之后,福建便是迎来了数十年的太平时节,并且形同虚设的福建水师也在天子的大力支持下"起死回生",并且将占据澎湖数年之久的红夷人击退,但南居益心中仍是不敢有半点放松,甚至愈发紧张。
毕竟现任福建副总兵郑芝龙可是不折不扣的"海盗"出身,并且与他那位纵横海域数十年,到老只想落叶归根的"义父"所不同,如今的郑芝龙正是野心勃勃的时候,且数次默许其麾下船队更改税课司规定的航线,用以对抗税课司的检查。
除此之外,郑芝龙还曾"公船私用",借着赈灾的名义,从泉州府等地招募流民百姓,试图将其迁徙至人迹罕至的台湾岛。
虽然因为两广总督胡应台及时发现,并且予以警告,使郑芝龙此举未能如愿,但也将其野心暴露了出来。
尤其是从今年开始,郑芝龙将心中对于朝廷的不满展露的愈发明显,不但将其家小尽皆从泉州府接走,移居海外,就连其本人也极少踏足陆地,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宿在船上。
如此种种之下,南居益下意识的将消失数十年的"倭寇"与野心勃勃的郑芝龙联系在一起。
并且作为代天巡狩的福建巡抚,南居益还在近些时日掌握到了一则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辛。
官至福建副总兵的郑芝龙不但与曾经占据大明澎湖岛,彼此间积怨颇深的红夷人化干戈为玉帛,更是偷偷与日本长崎当地的"大名"取得了联系。
其用意,已是不言而喻。
"督抚大人,若是消息为真,当即刻令水师出海,以防不靖。"
好半晌过后,官厅中心神狂震的知府大人们终是有人反应了过来,并迫不及待的说道。
此话一出,余下的几位知府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赶忙点头应是:"下官附议。"
他们这些文官虽然不如城中的千户守备对于曾经在福建犯下滔天作孽的倭寇那般了解,但也清楚这些生性冷血,来自于千里之外的岛国倭人战斗力不过尔尔,尤其是其所乘坐的战船可是远远无法与当下福建水师中动辄便超过千五百料的巨轮相提并论。
有如此规模的福建水师在,莫说那些欺软怕硬的倭寇,就算是加上野心勃勃,垂涎大明多年的红夷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唔,说的是。"短暂思考片刻,福建巡抚南居益缓缓点头,眼眸中泛起了一抹无奈。
虽然此举有些被动,但却是当下最为有效的办法了。
"既如此,诸位回到辖地之后,应当.."
未等福建巡抚南居益将话说完,便听得署衙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同时还伴有急促的脚步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但打断了南居益的话语,更是吸引了官厅中所有人的注意力,也让众人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隐隐有种不安。
"报!"几个呼吸过后,一名风尘仆仆的士卒惊慌失措的闯进了官厅当中,并在几位文官的注视下,迫不及待的拱手说道:"回禀督抚大人,紧急军情。"
"水师提督府来报,日前红夷战船于澎湖一带突然向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