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凤箫没有吱声,我睁开条眼缝看了他一眼,见他低眉垂目,满是神伤,不由得心中一软,补充了一句:“你不知道,这些天来你待我如同陌生人,我心里很不好受。”
楚凤箫抬起眼来看我,攥着我的手紧了紧,轻声道:“抱歉,天儿……是我不对,我其实……也被自己折磨得不轻,这些日子总是失眠,一入睡便梦到你……我,我为难得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才好……我也想如以前那般对你,可——可我发现我已经深陷进来无可自拔了……你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像磁石般吸着我,吸着我挪不开目光,看不到其他的人,听不到其他的话,所以我只好避着你,因我怕我再这么下去会被你厌恶,被你嫌弃,或是怕伤害到你。天儿……你……你会厌弃我么?”
我努力勾起唇角,虚弱地笑道:“楚凤箫,你这就听好了……我钟情,永远不会厌弃那个在我最无助最饥饿的时候给了我温暖笑容和两个包子的男人,这给予听来微不足道,但对我来说却比什么都宝贵。你一直都说我们有缘的,既然有缘在一起,就尽力活得开心些罢,还有什么比兄弟朋友这样的关系更难能可贵的?”
楚凤箫紧紧攥着我的手,半晌才道:“说得是,是我太过执迷了……‘在一起’已足够,我还奢求什么呢?……罢了,你再睡会儿吧,我就在你身旁眯着,有事就叫醒我。”
“好。”我其实已经头疼欲裂了,好字才说完就陷入了半睡眠状态,朦朦胧胧间只觉温温软软的什么东西贴在了颊上,梦里有人在轻轻叹息,呢喃着道:“我早已沉沦……恐再难上岸,这一次,只怕是不死不休了……”
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微微掀起条眼缝向床边看去,见楚凤箫背对着我坐在桌旁,窗边站着楚龙吟。便听楚龙吟压低着声道:“……秋水通医,所以一眼看出了那女子身怀有孕。虽是与人通奸,但终究还是被陈老九活活打死。那陈老九平日里也是恶霸一个,街坊邻里多不敢招惹他,量其品行,度其罪性,我问了他个斩监候。凤儿你看如何?”
楚凤箫沉着声道:“既然那人平日横行惯了,又当街打死了自己老婆,一尸两命,情节恶劣,判他个斩立决都不为过,依我看你判得太轻了!”
楚龙吟轻笑两声,道:“断案岂能感情用事,小凤儿你想,若这一次受伤的不是秋水和天儿,你会想判陈老九斩立决么?人命关天,判人死刑,夺人性命,必须慎而又慎、度了再度。你啊……重情义是好事,只是不该用在执法中来,还需磨练啊!”
楚凤箫哼了一声:“我这辈子是磨练不成你这样子了,情与法本就是一体,能像大哥你这般说分便能分得清清楚楚的人只怕不多。”
“臭小子,你这是在讥我不讲情理么?!”楚龙吟笑中带了些怒,“谁的命不是命?我们这里一时感情用事,一条人命便没了!罪犯的命就一文不值了?你这念头从今后绝不许再有!”
“你管得了我衣食住行,管得了我终身大事,难道连我该想什么也要管?”楚凤箫也恼了,“我不过比你晚出世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未到,念的书不比你少,见的人也不比你少,如何在你眼里我的言行就是幼稚的?我的想法就不够成熟?我说什么做什么都需经你同意看你眼色——我究竟是你的兄弟还是你的奴仆!?你可知,你一厢情愿地以为保护我的种种作为其实比牢笼还更令我喘不过气来?!”
楚龙吟沉默了半晌,许久方冷冷地道:“看来是我一直做了多余之事。既如此,从今后你想怎样便怎样,我再不插手,可好?”
楚凤箫亦冷冷地道:“那我就多谢大哥高抬贵手了!”
紧接着两人便陷入一阵令我这个旁人都感到尴尬的沉默。过了好一阵子,听得楚龙吟开口道:“你还戳在我这屋子里做什么?!不是要同我划清界限了么?”
楚凤箫道:“我守着天儿,与你有何关系?!”
“楚二爷,您老忘了?小天儿可是我的长随,您老已经与我划清界限了,小天儿如何与您老已经没有相干了。”楚龙吟哼笑。
“我要替他赎身!”楚凤箫冷声道。
“赎身?哈!对不起,多少钱也不给!”楚龙吟语气里已经没了怒意,满是调笑地故意气着楚凤箫。
“你——好!既然你不讲理,那也别怪我不按规矩来!我这就到前头去把天儿的户主改了!”楚凤箫噌地站起身便要往外走。
“你敢——”楚龙吟几步过去从后头一把箍住他摁在桌子上,两个人立时扯做一团。
在床上一直假寐的我直听得一头黑线——这哥儿俩还真是一对儿活宝,好好儿地说着说着话就吵起来了,吵着吵着又像小孩子似的打在一起,看样子这种事在他们来说已是家常便饭,说不定人家哥儿俩根本就是乐在其中,就靠这个交流感情呢。
于是我掀被起床,趿上鞋子去厕所,完全无视掉这两个大小孩儿,余光里见这两人如点了穴般地停止了扭打,齐声道了句:“天儿,你醒了?”
“你们在旁边又吵又打的,当我是聋子啊听不见?”我丢下一句,自顾自地奔厕室去了。
从厕室出来,见两人重整了衣衫,装着方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